”
她攥著周顏的衣角,閉著眼睛感受耳邊呼啦呼啦的微風。路燈明晃晃照亮一片又一片的空地,周顏將車騎得很慢,難得沒和她鬧,就這麼認真聽她說。
“我很愛他,他也很愛我,但是我們倆就是處不來。他要穩妥的現實,我要肆意的自由,湊一起就是個小型的C4炸彈,踢一腳就炸。”
一直期待而又有些惴惴不安的未來對于沈清乖來說,只要有那些輕快的字符和旋律,就隱約覺得那是明亮的。
她一直堅信那顆種子已經在那兒生根發芽。
但她爸不信。
她爸希望她考上不錯的大學,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最后成家立業相夫教子。
一如名字最后他給她取的“乖”字那樣。
但現實與想象差距甚大,從沈清乖剛生下來那刻發出了異常洪亮的哭聲,就意味著她與這個字從此就不會沾一點邊。
“誰讓他是我爸呢,誰讓我是他女兒呢。”
沈清乖自顧自念叨,她抬頭看向凜然聳立的天空,撕開巧克力包裝,說完就往嘴里塞一個。
特別甜。
可咽下去是苦的。
周顏把剎車一捏,弦月之下他衣衫貼著后背,抹了把汗津津的額間回頭看她。
“看什麼看,我臉上有東西啊?”沈清乖嚼著巧克力,含混不清地說。
“沈清乖。”
“嗯?”
“我這人天生嘴笨,也不懂得怎麼安慰人,但是你給我永遠記得一點,無論你有什麼心事、碰到什麼麻煩,你都可以無條件地依賴我。
“我認真的。
“咱勉強也算半個兄弟了,反正我皮糙肉厚,你以后不高興干脆就打我幾下解氣。
不過也別打太重……我記得你力氣挺大的。”
周顏努力將想表達的心情轉成聽起來十分高大上的話語,奈何近三年語文作文他從來寫不滿800字,這樣看來,他確實是認真的。
“說得跟告訴你就能解決似的。”沈清乖漫不經心地扯起一抹笑。
小時候兩人蹲街上玩螞蟻,突然不知從哪里沖出一只兇得要死的狗沖他們狂叫,周顏當場嚇得原地尿褲子,沈清乖二話沒說,叉著腰擋他面前和那狗對叫,硬生生把狗給吼走了。
“我好不容易說出這麼掏心窩子的話……你閉嘴別拆臺。”
她總是這樣,出其不意,一招致命。
那語氣陡然弱了一大截,周顏咳了聲:“總之,我希望你好,希望你高興。”
沈清乖沒接話。
從小到大,她聽到最多的是,“你要懂事”“你要好好學習”“你要出人頭地”,可是從來沒有一個人會和她說“我希望你高興”。
她和周顏認識了十年,這個人又傻又怕寂寞,有時愛耍一些小聰明,成績平庸,長相平庸,就是這麼個扔進人群就找不到的大男孩,在過往那群說著“要陪你一起天荒地老”的朋友一個個消失不見后,在她身邊陰魂不散至今。
“可我不想當你兄弟啊。”沈清乖突然無厘頭地說了這麼一句。
細長的丹鳳眼劃過周顏的衣領,又往上停在那張帶著迷茫的臉上,那一刻飛鳥從頭頂飛過,叫聲打破寧靜響徹云霄。
她一眨不眨,看著對方臉上逐漸浮現那抹肉眼可見的紅:“我想……”
你想什麼。
“我想做你爸爸。”
她這才捧腹大笑,大聲喊了句“兒子”,變回了平日里風風火火、橫行霸道的沈清乖,不顧對方仿佛吞了槍子的臭臉,起身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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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你看看這詳細答案說的什麼玩意兒,第六題,選項A在文中沒有體現,B有明顯語法錯誤,D與題意不符,所以此題選C。這和沒講有什麼區別。”
周顏跑過來問蘇以沫題目時喋喋不休地抱怨這書物超所不值,等蘇以沫將解題過程詳細地講給他聽后,這才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腦袋,把蘇以沫夸得天花亂墜。
“你杵這兒當門神呢?問完趕緊滾。”盛意語氣不善,在一旁冷不丁冒一句,“能滾多遠滾多遠。”
周顏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我和蘇大學霸說話礙著你呼吸了,還是擋著你進行光合作用了?可那話剛要脫口而出,他的目光就停在桌上寫了一半的試卷上面。
“不是,兄弟,你最近是吃錯藥了還是沒吃藥啊,我們盛哥居然在刷題目,怎麼的學渣當膩了想換學霸當當?”
周顏嘖嘖稱奇,這廝像是轉了性子一樣,這幾天和中邪一樣連球都不去打了,天天就湊在蘇以沫旁邊在知識的海洋里遨游。月考多可怕,逼瘋了一個沈清乖不說,還活生生把一個天天逃課去球場撒歡的野猴子,逼成了啃書的偽學霸。
盛意將筆一放,拿著試卷給蘇以沫檢查。
他伸了個懶腰,余光瞥了眼周顏跟看傻子一樣:“你懂個屁。”他哪里是在學習,他是在鍥而不舍、全方位無死角地討他家小姑娘的歡心。
“那個,盛哥,作為兄弟說一句,人呢要有自知之明,凡事不要勉強自己,這樣會不快樂……”周顏眼神往試卷上一瞥,第一道大題空白處獨獨畫了個抽象派的兔子在那兒齜牙咧嘴。
說完一溜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