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的大男孩縱使再自大狂傲,內心還是在意別人的目光,在意這麼久的努力能否完全變現為美好的結果。
風將樹梢上的葉子吹拂到地上。
他揉了揉鼻子,終于知道自己為什麼有點矯情有點難過了。
他可以接受其他人的非議,可以接受本不該接受的處分,但唯獨接受不了蘇以沫可能露出的失望眼神。
就像是一把刀子,深深扎在他那密不透風的心口。
“找到你了。”
那聲音喘著氣兒。
盛意轉身難以置信地看著小姑娘站在他的身后,腦子里一片空白。
“你怎麼跑這兒來了?”他嗓音有些啞,手插在口袋里,指尖卻微微發著顫。
還好,她看不見。
盛意發誓此時此刻自己看上去一定落魄得像一只喪家之犬。
“我先問你。”蘇以沫應該是跑過來的,此刻氣喘吁吁,她一步一步向前靠近,凝視著他的眼眸深處,“剛剛在教導處,為什麼要承認沒有做過的事情?”
盛意自嘲般笑了下:“小姑娘,你怎麼知道我沒作弊?這次監控出問題,我桌子底下又被發現了那門考試的答案,而我這個人,三天兩頭闖禍寫檢查,學習差品德差,這樣總結起來,我不作弊似乎都對不起我這‘光輝偉大’的人設。”
他是沒作弊。
他也想對著邢勝利吼出這一句。
但在與那雙銳利的眼眸相對的那一刻,他脫口而出的卻是“謹記您的教誨,下次一定將小抄仔細地銷毀,絕不給您留下發現的機會”這句破罐子破摔的爛話。
因為他明白,無論他如何辯解,都不會有人相信他,相信他這樣一直瘋玩的差生有一天會回頭是岸。
“你回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他退后了幾步,語氣帶著一絲淺淡的疏離。
蘇以沫卻像是沒聽見,走過去踮腳將手放在他的頭頂,有些吃力地拍了兩下。
就像以前他總做的那樣,輕輕拍兩下,然后飛快地收回。
他有些詫異地看著對方。Y.B獨家整理
“我相信你。”
蘇以沫對他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我永遠相信你。”
盛意難以置信地傻眼了。
她又絮絮叨叨地說:“這只是一次月考,考試的范圍也僅僅只是這段時間的知識點而已,我讓你做的那些習題冊摞在一起都堆成一座小山了,成績怎麼可能不提高?
“還有,我已經幫你在邢主任那里證明過了。你放心,他不會給你下處分的,不過就是下一次月考他可能要重點關注你的成績……”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盛意就這麼一眨不眨低頭看她。
“盛意。”
“嗯。”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嗯。”
聽得挺認真的。
這個讓他有點興趣,平日里沉默膽怯的小姑娘,此刻站在他的面前仰著頭,像是一個無堅不摧的勇士。
她說她相信他。
她多好。
很沒種地承認,那一瞬間,他眼眶好像濕了。
于是他又退后一大步,對著身旁那個綠色垃圾桶用了吃奶的勁兒踢上去。伴隨著因疼痛而不由自主爆發的巨大哀號,他蹲下捂著腳,眼淚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我去!太疼了,把哥給疼哭了。”
蘇以沫特配合地點頭,甚至認真地補充一句:“我小時候去打針的時候,也經常疼哭,一點都不丟人,真的,連芭比娃娃都哄不好我。”
最后實在憋不住,蘇以沫沒心沒肺地捂著臉大笑。
頭一次,笑得這麼沒形象。
在這小樹林里,一人哭,一人笑,兩人相對著。
蘇以沫沖向辦公室的那一刻,老許正和邢勝利吵得面紅耳赤不可開交,她猛地將門推開,爭吵聲戛然而止,兩人一齊望向她。
她突然想起了很多事。
曾見過為了一個玩具在地上撒潑打滾的孩子,也見過理不直氣也壯地和老師抬杠的學生,且不說他們對不對,蘇以沫只知道這些從來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不像現在口袋里總有一點零花錢,很小的時候家里條件很不好,住在一條又黑又臟的巷子里,父母早出晚歸,每天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的時候,她就拿著拖鞋小心翼翼地等在門口。
她穿的都是堂哥堂姐剩下的衣服,不好看沒關系,袖口長出一大截也沒關系,那些是不要錢的,不要錢就意味著父母可以不為了這點錢露出那種疲憊的表情。
后來,家里的條件慢慢變得越來越好,甚至算是有點錢,媽媽去世,父親再婚,她卻改不掉以往的習慣,有什麼想要的只會憋在心底,不給別人添麻煩,不撒嬌不委屈,懂事而又乖巧。
她就這樣活了十七年,然后遇見了盛意,從第一眼看見,就無法從腦海中抹去的人。
漂亮、危險,看起來兇巴巴的,像只狼。
他這個人性子剛,帶三分飛揚跋扈七分老子天下第一的氣勢,說一不二,凌厲而決然。
那麼多次看著他和他的朋友談笑風生好不快樂,有那麼一瞬間,蘇以沫很羨慕他。
很羨慕恣意的盛意,張揚的盛意,偶爾中二的盛意,被很多人認識喜歡的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