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傅征覺得他回到了十一歲那年，眼前是九歲的燕綏，她笑意盈盈：“等我做了女將軍，你就用花轎來接我吧！”

她不斷著重復這句話，稚嫩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回蕩在他耳畔。

直到眼前漫天飛雪，他恍然驚覺自己身處一片蠻荒之地。

“殺——”

他聽見燕綏的嘶吼，他轉身望去，燕綏穿著沾滿血的白色戰袍，手持長劍御馬而來，她身后是千萬士兵，兩軍廝殺的聲音如同雷震一般。

刀槍相撞，血濺白雪。

他看著燕綏身中暗箭卻仍在殺敵，她以最后的力氣斬下敵將的頭顱，同時她也失去了左臂，她迎著風雪仰頭沒了聲息……

而傅征的腿就像是生了根一般，讓他動彈不得，他眼睜睜的看著燕綏死在了面前。

傅征的心仿佛被一把鋒利的匕首深深劃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綏兒——”

“征兒！”

傅太傅抓住傅征胡亂揮舞的雙手，老淚縱橫：“征兒，你醒醒啊！”

他真的低估了燕綏在傅征心中的地位。

看著傅征嘴中喚著燕綏的名字，又想起那副黑棺，泣不成聲的低下了頭。

良久，掙扎的傅征才緩緩冷靜下來，看著傅征慢慢的睜了眼睛，傅太傅渾濁的目光亮了些許，連忙將涼了一半的藥拿過來：“征兒，把藥喝了吧……”

傅征怔怔的看著傅太傅，剛剛所看見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的心卻還在疼。

他抬起無力的手，推開嘴邊的碗。

蒼白的嘴唇顫抖著：“我……要見綏兒……”

第十八章 聲聲祈求

傅太傅手不由得一抖:“征兒，明日一早再去見她吧。”

傅征前傾的身子猛地砸在床上，疲憊至極的雙目說什麼都不肯閉上，他緊咬著牙，直到口中有一股咸腥味才清醒了許多。

他害怕他閉上眼，會比看見燕綏死的模樣，傅太傅命人將藥熱了一番才勸傅征喝下。

直至次日，天才蒙蒙亮，傅征便披上外袍，不顧傅太傅的阻攔策馬奔向將軍府。

傅太傅擔心他再出什麼事，只能坐馬車跟了上去。

將軍府的府門依舊是禁閉著，門上兩個大白燈籠只有微微燭火的光亮，好不寂靜。

傅征撐著發燙而無力的身子，走至府門前猛烈的敲著：“開門。”

許久，一睡眼惺忪的小廝將一扇門微微開了條縫探出頭，見是傅征，他立刻將頭縮了回去準備將府門關上。

他可不敢讓傅征進來，柳馥蘭早已吩咐過:凡是傅家人，一概不許踏進燕家一步。

傅征手疾眼快的將手伸了進去，被狠狠夾住也只悶哼了一聲：“我要見……燕綏！”

小廝被傅征的模樣嚇了一跳，想關上門卻又被傅征的手擋住，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傅太傅急匆匆的下了馬車，命隨行的小廝拉住傅征:“征兒，你別胡鬧了。”

傅征撐著府門，滿頭密汗的喘著粗氣，他望向燈火通明的大廳，干啞的喉嚨陣陣刺痛，可任身體再難受，他也不愿再離開一步。

“傅大人，您就別難為奴才了，少夫人吩咐過……哎哎哎！”小廝正說著為難的話，卻被傅征突然推開。

傅征直奔到燕綏的棺旁，黑棺的冰涼撞上他灼熱的體溫，讓他不由得一顫。

燕綏，她就在這兒，就在他的懷里……

傅征從未像現在這般貪戀著呢喃著燕綏的名字，好像只要他不斷的呼喚，燕綏就會活過來一樣。

太傅站在他身后，欲上前卻又止住，他心中有愧，實不忍去看燕毅和燕綏的靈位。

只是傅征這般神志不清的模樣，讓他萬分擔憂。

柳馥蘭聽見丫鬟來說傅征闖進燕府的事情火冒三丈，可是細想傅征此時恐怕一心的惦記著“戰死”的燕綏，更多的只有惋惜了。

她行至大廳，只見傅征抱著燕綏的黑棺，任憑小廝怎麼勸阻拉扯他都不肯放手。

而傅太傅也是無言的站在一旁，時不時的抹淚，柳馥蘭正要出言呵斥，卻只聽見棺蓋被挪動開的聲音。

原來是小廝拉傅征時被拉開了。傅征下意識的俯身去看，卻只見棺中放著幾件衣物，燕綏并未在里面。

頓時，他眼神一閃，卻又流露出一絲驚懼:“她，她呢？綏兒呢？”

燕綏不在棺里，難道說，她還活著嗎？

一瞬間，他心中燃起一絲希望，抓住身旁的小廝急切道:“她是不是還活著？是不是？”

“傅征！”

柳馥蘭厲聲呵斥，雖然看見與平時大相徑庭的傅征有些詫異，但她仍不喜傅家父子曾經的冷漠無情：“傅太傅，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面對柳馥蘭尖刻的質問，傅太傅放下了一貫的嚴肅，語氣中甚至帶了些低聲下氣:“燕少夫人，請讓征兒……見見綏兒吧。”

第十九章 等出殯吧

看著與平日完全不一樣的傅家父子，柳馥蘭只是微微嘆了口氣。

燕綏活著的消息是瞞不住的，她看向傅征，語氣雖緩和了些但依舊帶著冷漠:“綏兒不想見你，以后也不會再見你。”

她此言一出，不止傅征，連傅太傅都愣了。

“燕少夫人，你說，你說綏兒她……她還活著？”傅太傅睜大著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柳馥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