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跟前的老板怎麼卻跟失了魂似的,怔怔地站了半天。
專柜的經理立即趨身上前,恭恭敬敬地說話:“趙先生,有什麼為您效勞?”
趙平津照舊寒著臉不說話。
沈敏只好出面解圍,遣退了經理:“沒事。”
趙平津卻在那一刻忽然回過神來,依舊不說話,渾身帶著怒火,一個跨步轉身,大步走開了。
沈敏只好跟著走,轉身的那一剎那,又回頭望了一眼,那女孩子側臉一瞬間低頭的弧度,他一霎忽然靈光大亮,話語趕在理智之前沖了出來:“西棠?是你?!”
西棠遲疑了一下,還是輕輕地和他點了個頭。
倪凱倫立刻拽住她,仿佛躲避洪水猛獸:“走!”
西棠被她拖著往里走,聽到身后的下屬低聲招呼:“趙先生,請這邊走——”
倪凱倫暗暗詛咒:“陰魂不散。”
西棠知道她愛護她,可是也不希望倪凱倫得罪他,趙平津的背景到底有多深,恐怕連倪凱倫這樣的老江湖也未必透徹,她當年也是到很后面,逼到他母親不得不跟她攤牌了,才慢慢摸到那麼一星半點兒,不提他爺爺及父親大伯的背景,單是他母親娘家周家,從解放前就是上海的實業大亨,周家在上海的根基有多深,不是那個階層的人,根本窺不出一絲一毫,周家無嫡嗣,而趙平津,是周氏家族唯一的外孫。
西棠坐在試衣間外的柔軟沙發,緊緊地抱住倪凱倫的外套,只覺得胸口壓著一塊大石,沉重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所幸銷售小姐推著一排華服進來,倪凱倫歡喜一聲,很快忘了這茬事。
從商場出來,倪凱倫回公司,西棠休兩天的假期,她說:“我自己走會兒。”
西棠走出奢華商場的大門,身上的團團暖氣消散,絲絲涼意襲來,抬頭看一眼,天空是黯淡的藍。
她不太常回上海,公司總部在上海,每月開一次會,人人巴不得回來燈紅酒綠好世界放松一番,只有她懶得挪窩,在橫店制作中心若是開工,一般是派她留著盯拍戲進度。
看了看時間還早,西棠決定先去喝杯咖啡。
走到人行道旁的路口,路面駛來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她的身側,又開了幾步,將路口堵住。
窗戶落下來,趙平津坐在后座:“上來。”
司機已經畢恭畢敬地打開了車門。
西棠笑了笑:“不用了,謝謝。”
她徑自走開了。
“黃西棠。”
西棠回頭,看到趙平津人都已經下車來,自己開了車門,不耐煩地說:“上車。”
西棠站在原地,兩個人僵持了一會,后面開始堵著車,的士司機帶著怒火按喇叭。
西棠只好上了車。
車門關上,車廂里有他的氣息,西棠知道他不用香水,大概是慣用的須后水的味道,有點沉郁的香氣縈繞,安靜幽涼。
“去哪?”趙平津翹著腿,一雙長腿,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褲,露出熨得筆直的褲線。
“附近地鐵口。”西棠答。
趙平津看了她一眼,天氣轉暖,她穿了一件粗布褲子,一件灰色毛衣,伶仃的手腕,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
終于離得近了,細細看她的右手,手指微微蜷曲,無力下垂。
趙平津重復一句:“去哪里,送你過去。”
西棠輕聲細語:“附近地鐵口。”
趙平津挑了挑眉,也沒有生氣,她還是這樣倔強的脾氣,跟他硬碰硬,只能頭破血流。
司機直接將他們載回了酒店。
穿著雪白制服的門童一個箭步上來,替他拉開了門:“下午好,趙先生。”
趙平津看也沒看,只驕矜自持地點點頭,昂首闊步地往里邊走,西棠低著頭,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她知道反抗沒有用,他有的是辦法讓你屈服,她很早就已經知道了,他們這樣的人,沒有不敢做的事情,也沒有得不到的人。
她們這樣的女孩子,倘若沾染上了這些人,便如別人手中的一只螻蟻,生死不過是輕輕一捏。
最好的結果是他厭了,將你一腳踢開,永遠也再想不起來。
那麼好些年過去了,西棠以為,他再也不想再見到她了。
她跟著他走進電梯,趙平津按了一個樓層,電梯在安靜中上行。
西棠偷偷地望著金屬里鏡面里的男人,高挑身形,穿一件白襯衣,駝色絨面外套,松寬地圍了一條同色系的格子圍巾,那麼好看的男人,金尊玉貴,滿手血腥。
酒店頂層套房的門一打開,趙平津就直接進書房接電話,西棠自己坐在富麗堂皇的客廳沙發里,一動不動,足足一個小時。
趙平津處理完公事出來,扶著門框,淡淡地說:“陪我吃晚飯?”
西棠搖搖頭。
趙平津嗤笑一聲:“拒絕得這麼快?你們老板知道嗎?”
西棠不敢出聲,下一部戲,公司有三千萬資金等著他注入。
趙平津坐進沙發里,按了按眉心,臉色有點倦。
西棠坐在他的對面,看了他一眼,面色平靜無波,實在分不出不出喜怒。
“把那個花瓶搬到陽臺上。”趙平津從茶幾上拿煙。
“啊?”
“搬,搬了讓你走。”
西棠覺得有點搞笑:“你發什麼瘋?”
趙平津拿著手中的煙灰缸重重一敲:“你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