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恢復意識的時候,戚錦年嗅到清幽的藥香,她緩緩睜開眼,待看清周遭的環境,臉色猛地一沉。
“醒了?”清和的嗓音寡淡如水,姜寧坐在桌邊搗鼓著藥杵,白衣纖塵不染,貌如謫仙。
戚錦年知道是他救了自己,但她完全沒有要道謝的意思,忍著疼坐起身,掀被就要離開。
“二小姐,戚府被查抄,陛下又厭你憎你,你已無家可歸,”姜寧邊說,邊將藥杵里的藥末倒入茶盞,用溫水泡了杯藥茶,“倒不如坐下來,喝喝茶,說說話。”
戚錦年攥緊手心,神情譏誚地瞪住他:“世人受你蒙蔽,敬你畏你,尊稱你為國師,可在我看來,你始終都是當初那個江湖騙子!”
是的,幼時便是姜寧對著戚晗說了一句“此女將來必飛枝頭”,導致她在家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他是她一切苦難的源頭。
哪怕他長著一張不輸顧天擎的臉,哪怕他在大昌的地位尊崇,連顧天擎也得讓他三分,可戚錦年始終都認定他是個下三濫!
姜寧眉心微斂,素來無波無讕的神色間似乎泛起些愁苦,他抬眸看她,幽幽嘆了口氣:“你可知,陛下為何對戚大小姐情有獨鐘?”
戚錦年心里一痛,頓住腳步,回身看向他。
“陛下在垂髫之齡時,曾對一個跟他一起遭難的小姑娘做過承諾,此生必護她無虞……他苦苦找尋多年,終于找到戚大小姐。”
第3章 她是毒婦
戚錦年如遭雷劈。
眼眶不受控制地浮起熱淚。
原來,顧天擎沒有忘記他們之間的約定,原來他還記得,并一直在尋找她!
可是,曾分他半個饅頭,與他攜手逃亡,并藏在枯柴堆里癡癡等他回來尋她的姑娘,不是戚晗,而是戚錦年啊!
前殿隱隱傳來極有韻律的鼓點聲,還伴隨著莊肅的樂聲,戚錦年回過神,輕聲呢喃:“這是什麼聲音?”
姜寧憐憫地瞥她一眼:“那日祭天之后,陛下回宮便下旨立戚大小姐為后,這會兒正舉行封后大典。”
戚錦年渾身一寒,拔腿就往外跑!
她的雙腿被火焰灼傷,眼下尚未痊愈,隨著她不顧一切地步伐而撕裂,嫣紅的鮮血在她腳下淌了一路。
可她完全顧不得!
顧天擎不能娶戚晗,他該娶的人是她啊!
戚晗奪走她的父母,奪走她的家,奪走她的榮耀地位,現在還要奪走她的心上人,憑什麼?她已忍讓多年,如今再忍不下去,她必須得告訴顧天擎真相!
太極殿前,彩旗紛飛,鼓樂齊鳴,文武百官侍立在道路兩側,那個在傳言中病得快死掉的女人穿著一襲華麗鳳袍,步伐穩健地走向站在正前方的顧天擎。
不等戚晗走近,顧天擎便伸出手去,執住她的柔荑,走向鋪著紅絨毯的長長臺階。待走過那九九八十一級臺階,進入太極殿,戚晗便是大昌國名正言順的皇后。
戚錦年紅著眼,正要沖過去阻止,忽地有一雙修長的手拉住她衣襟。
“我這一生,只卜算過三卦,她是鳳體之身,斷不會有誤,”姜寧的視線落在她染滿血跡的玉足上,眉心微微蹙起:“你現在過去,也只是自取其辱。”
“可她是竊賊,她不配得到這一切!”戚錦年用力地揮開他的手,深吸口氣,走向太極殿前的月臺。
“別攔著,讓她過去。”姜寧淡聲吩咐。
正欲阻攔的侍衛們聞言,收起手中長矛,戚錦年便順利地出現在顧天擎眼前。
顧天擎厭煩地皺眉,眼中流露出殺意:“你竟還敢在晗兒面前出現?”
“不是的,”戚錦年用力搖頭,急聲說道:“哥哥,我才是阿丑啊,我們在人牙子的馬車里相遇,你那時受著很嚴重的傷,我想替你止血,你卻反扭住我的手,把我摜在地上……。”
顧天擎一怔,狐疑的眼神在她身上來回打量,然后又看向身旁的戚晗。
戚晗眼中立刻浮現淚花,楚楚可憐地說道:“妹妹,你自幼便是京中有名的美人兒,何曾跟丑字沾過邊兒?我知你是擔心家人,想求陛下放過戚家才假借我的身份,我不怨你,你放心,陛下與我大婚乃是喜事,理應大赦天下,爹娘他們不會有事……。”
“皮囊再美又有何用?世人皆知她是個毒婦!”顧天擎只動搖一瞬,就很快地堅定心思。
他曾親眼見到戚錦年囂張跋扈地欺辱戚府仆從,導致那仆從頭破血流,故斷不會信她是他心里那個心地善良的丑姑娘。
眼含歉意地看向戚晗,顧天擎溫聲道:“晗兒,你往后便是朕的皇后,再不必懼怕她,若她再敢欺你,朕幫你教訓她!”
伴隨他的聲音,兩個宮人走上前來,抓住戚錦年就往外拉。
第4章 當庭杖責
盼了多年的希望就在眼前,戚錦年怎麼甘心放棄?
她拼命地掙扎,見掙不開,便嘶聲大喊:“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哥哥,這首詞,是你一字一字地教會我,你記得嗎?在引開追兵前,你還讓我數從天上飛過的大雁,你說等數到第十只,就會回來尋我。”
說到這里,戚錦年忍不住地哽咽起來:“我數到了一百只,你沒來,而現在我站在你面前,你為什麼認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