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側目瞧她這會兒皺著眉頭,一臉不耐煩地別過臉去,那模樣像是恨不得將耳朵都給堵上,于是笑著說:
“蕭常在的琴藝可堪與妹妹相比,看來往后皇上若再想聽琵琶,也不用只去妹妹宮中了。”
宸妃瞇著眼睛打量了皇后一番,泠然道:
“是啊,皇上想聽琵琶時會想起臣妾,可若要是想滋補時,自然是只能想起皇后娘娘的。畢竟這后宮之中,除了娘娘的鳳鸞宮,也沒有什麼地方成日里都透著一股子藥味了。”
這曲子彈得恰到好處,倒像是在給皇后與宸妃的舌槍唇戰配樂。
皇后剛想回宸妃一句,卻忽而聽堂下琵琶發出一陣刺耳的嚓音,
緊接著,便聽蕭常在驚呼了一聲,將琵琶脫手丟在了地上。
眾人循聲望去,見蕭常在左手捂著臉頰,
有殷紅的血跡從她的指縫中蔓出來。
再看地上躺著的琵琶琴弦斷了兩根,
斷弦剛好彈擦在了蕭常在的左臉,
在她光滑細嫩的皮膚上,拉出了一條長長的血口子,
看著觸目驚心,直叫人后脊發涼......
【第60章 琵琶劫3】
意外來得很快,快到蕭常在根本就來不及反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看見大伙兒都向她投來或驚恐或詫異的眼光,又見鳳首琵琶被自己摔在地上,品相破碎,方知是闖了大禍了。
她嚇得兩腿一軟,從木椅上滑落在地,順勢雙手撐地叩首下去,哆嗦著說:
“皇上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嬪妾是無心的......”
然而請罪的話才說了一半,蕭常在的余光便瞥見了左手上沾染的淋漓鮮血,
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原地愣住。
宋昭和劉常在距離她最近,兩個人不約而同朝她走去,將她從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攙扶起來。
宋昭剛好立在蕭常在的左側,最能看清楚她臉上的傷口。
傷痕又深又長,從下巴的位置斜向上,一直蔓延到顴弓處,
若再偏個幾分,只怕眼睛都要被傷著。
余下的后妃這會兒也都站起身來,踮著腳尖查看著蕭常在的情況。
唯有蕭景珩穩坐高臺之上不動如山,只神色淡淡地吩咐了一句,讓人將太醫傳來。
皇后則走到蕭常在身旁,見她抬手想要抹臉,忙攔了她一把,一臉關切地說:
“你別亂動,先讓太醫來瞧瞧。”
回過神來的蕭常在這才感覺自己左側臉頰火辣辣的疼。
她驚慌失措道:“我的臉......皇后娘娘,我的臉是不是受傷了?”
眾人長久的沉默,無聲的給予了蕭常在一個肯定的答復。
她情緒忽而激動起來,掙扎著甩開皇后的手,捂著臉頰痛苦不已。
宮里頭的女人,臉皮就是她們的第二條命。
憑你再能歌善舞、知書達理、善解人意,
只要這張臉皮出了問題,那恩寵基本上也就徹底斷了。
太醫來給蕭常在處理傷口的時候,她情緒還是沒能得以平復,哭聲更是一聲蓋過一聲的凄慘。
無奈之下,皇后只得讓人先將她挪到偏殿去,由太醫好生醫治著。
蕭常在走后,眾后妃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原以為蕭景珩會追究這件事,可在殿內沉寂了片刻后,卻聽他跟個沒事人一樣,道:
“蕭常在有太醫照料應該無礙,一件意外倒鬧得你們一個個愁云慘淡,老五,老六,杯中酒可該滿上了?”
蕭景珩將這件事定性成了意外,他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他就是不想管這件事。
既然他都放話了,也就無人深究下去。
殿內歌舞繼續,
觥籌交錯間,劉常在挨著宋昭小聲嘀咕道:“彈個琵琶而已,怎麼會鬧出這樣兇險的事來?我瞧著蕭常在臉上的傷極深,八成是要留疤的。”
宋昭悶悶的想著心事,一時恍惚沒有接她的話。
劉常在喝了口茶緩了緩,又自顧自地說道:
“依妹妹所見,你覺得那琵琶弦是自己無端斷裂的嗎?那可是鳳首琵琶,是圣母皇太后留存于世不多的遺物,且還由專人看顧定期保養。怎會一首曲子都沒彈完,琴弦就撥斷了?”
她湊到宋昭耳畔,壓低聲音補了句,“我看著皇上一點都沒有想處理這件事的意思,只是可憐了蕭常在了......你說這件事,會不會是有人動了手腳?”
宋昭喟嘆著搖了搖頭,“蕭常在是時運不濟,但這話姐姐可不能亂說。皇上都不追究了,姐姐這話要人聽去,難免會說姐姐搬弄是非,反倒不好。”
劉常在默默頷首,也就沒再繼續說下去了。
宋昭面色如常用著面前的珍饈,偶爾用余光掃視一眼高座之上的蕭景珩。
他與安王他們推杯換盞,相談甚歡,一點也看不出不妥來。
但宋昭知道,蕭景珩如此表現,不過是在偽裝。
他定是要追究這件事的,但是不能在這個時候。
他不能在自己的手足面前丟了帝王臉面,讓旁人窺見他的后宮是這般烏煙瘴氣。
而宋昭對于方才發生的事,也是心有余悸。
這件事如果是意外的話還好說,
倘若不是意外,那麼布局之人真正想要對付的,壓根就不是蕭常在,而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