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做事貫是如此,
走一步算三步,必先想好了可以全身而退的后手,才會伺機而動。
只是這事雖然拿不住皇后的把柄,
但以蕭景珩的疑心,皇后又能討到什麼好處?
她贏下了這一局,只怕后面還有千千萬萬的麻煩在等著她。
回到宮中,宋昭第一時間便去查看了云杉的情況。
小福子一直守在云杉身旁,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著她,
太醫為云杉清理了傷口,縫合了創面,
血止住了,命也暫時保住了,
但她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此刻昏迷著還并未脫離危險。
宋昭看著靜靜躺在病榻上的云杉,
她臉色蒼白如雪,嘴唇皸裂蛻皮,一點生氣都瞧不見。
宋昭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她輕撫著云杉的額頭,替她將凌亂的發絲捋順,忍著心底悲愴對小福子說:
“你去歇著吧,今夜本宮守著她。”
小福子卻道:“求娘娘能讓奴才守著云杉......”
他對云杉的心意宋昭是知道的,
如此,她便也不攔著。
這一夜,宋昭輾轉反側,幾乎一夜未眠。
次日東方將白之際,她便趕著起身洗漱,去瞧云杉的情況。
來時,她發現小福子仍坐在榻前的馬札上,保持著和昨日一樣的動作,眼白里盡是血絲,眼下也爬上了一層青靄,
“你一夜沒睡?”
小福子很守規矩,男女授受不親,他不敢毀了云杉的清白,
所以他一整夜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連她的手也不曾碰過一下。
“云杉成了這樣,奴才什麼也做不了,只能一直守著她,盼著她能早些醒來。”
宋昭擔心這樣下去云杉還沒醒,小福子就先將自己給熬倒下了,于是道:
“你下去歇一歇,本宮在這兒守著。”
小福子跟塊木頭一樣定在原地不肯挪動,
宋昭便伸手去拽他。
卻才抓住他的小臂,就聽他‘嘶’了一聲,眉目也隨之扭曲起來。
宋昭眉頭輕蹙,瞧見小福子褐色的宮服上氤出了血跡,
他還想躲,
但宋昭已然抓著他的手腕,將他的袖子抹了上去。
映入眼簾的,是小福子用粗布包扎著的小臂,
那不算白的布料上,已快要被鮮血染透,
宋昭立馬就明白了,“你以血肉入藥當藥引?”
小福子撤手回來,局促地抹下袖子,“奴才只想讓云杉能快點醒過來,想為她做點事......”
“你瘋了?”宋昭有些惱了,“你自己也學醫,你難道不曉得這法子有多荒謬?云杉自幼跟著我,我視她如姊妹,她為了護著我成了這般,我心里比誰都難受。可怎麼辦?難不成日子不過了嗎?你抬起頭來看著本宮。”
小福子啜泣著抬眸,與宋昭堅毅的眼神對上,
聽宋昭繼續道:“傷心可在心底,不必表現出來。不是非得沒日沒夜守在她身旁,放血割肉去給她當藥引,才叫作你關心她。
你覺著你這麼做,除了能收獲幾分不值錢的自我感動外,還能得到什麼?云杉能醒過來嗎?她若醒來了知道你這樣傷害自己,她心里能好受嗎?”
幾句重語氣的話,算是罵醒了小福子。
他抹了把眼淚,低聲道:“娘娘教訓的是,是奴才不對。”
宋昭知道,他也是關心極了云杉才會如此,所以也沒再繼續怪罪他。
“娘娘。”廡房外傳來織花的聲音,“皇后娘娘身邊的霜若姑姑來了,說是奉皇后娘娘懿旨,來給云杉送藥的。
”
宋昭的臉色明顯變得難看起來,
她強忍著心底的惡心,冷著聲音說:“傳進來吧。”
小福子起身將馬札挪到了一旁,斂正容色站在宋昭身后。
不多時,霜若提著個藥屜子躬身入內,向宋昭周全了禮數,
“奴婢給懿嬪娘娘請安,娘娘金安。”
“姑姑起來吧。”宋昭和顏悅色地沖她笑道。
霜若將藥屜子放在桌上,道:“這是上好的九天金瘡藥,用來愈合傷口效果最好。皇后娘娘說云杉姑娘是忠仆,護主有功,特意賞賜。”
宋昭淺笑著說:“皇后娘娘仁心,連臣妾身邊的婢子都如此關懷,臣妾實在感動。小福子,快將藥收下。”
后來,霜若又假模假樣地看望了云杉,說了兩句關切的話,便告退了。
只等她出了宮,小福子才忍不住啐了一口,憤懣道:
“她這哪里是來關心云杉的?她分明就是來替皇后瞧咱們笑話的!”
宋昭面色陰沉至極,眸中蘊著銳利的肅殺鋒芒,
她倏然抬手,將藥屜子打翻在地,
繼而雙手用力攥拳,修長的指尖似要嵌到肉里,聲音發狠道:
“云杉若是無礙也便罷了。她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本宮必讓皇后生不安寧,死不安樂!”
【第174章 人皮燈籠】
云杉昏迷的這段時間,趙氏被秘密處死了。
蕭景珩原本是賜她自盡的,
但聽說她不愿赴死,砸了毒酒丟了匕首扯了白綾,鬧騰得厲害。
后來耽誤了時辰,行刑的太監也沒耐性了,
抓著她的腦袋磕在了宮墻上,活生生將人給砸死。
這件事傳到了御前,蕭景珩也沒有過問什麼,
只是讓人將趙氏的尸身焚了,留下一抔骨灰放在壇子里,送去了京都近郊的萬福寺里面供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