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縱是如此,暴雨如瀑看不清腳下的路,過彎之際她并未察覺到地上陡然現出一大坑來,
馬兒踏足進去一時落空,前足跪地向前撲摔,
宸貴妃自也被重重甩出去,摔在了一地泥濘里。
她身上穿著的,仍是那件用來取悅蕭景珩的絳紅色赤芍團紋氅衣,
此刻衣衫破損臟污,她亦是傷痕累累,一點也尋不見昔日那個橫行后宮、明艷跋扈的女子的影子。
這一跤摔得不輕,
宸貴妃強忍著痛,見揣在懷中的免死金牌掉在了一旁的水洼里,
她就什麼也顧不得了,連滾帶爬朝著水洼爬過去,
她最是愛干凈的一個人,此刻卻連眼都不眨,趴在地上發瘋似的在水洼里撈取著。
“爹爹,哥哥......你們等我!”
直至免死金牌被她撿起后,她一直強忍著的淚水才終于決堤。
淚水和雨水交織混在一處,叫人分辨不清。
“貴妃娘娘!您沒事吧?”
侍衛們姍姍來遲,將宸貴妃從泥濘中攙扶起身,
“貴妃娘娘,您傷著了!還是歇一歇吧!”
“閉嘴!”
宸貴妃一把推開安副將,拉著他馬匹的韁繩一個躍身就翻到了馬背上,
便在此時,雨勢漸弱下來,有侍衛指著不遠處的蒼穹大喊:
“天晴了!貴妃娘娘您快看!”
宸貴妃極目遠眺,見遠方原本陰暗如墨的天色,逐漸透出一抹淡淡的橙紅,
淡金色的天光穿過厚厚的云層打下來,映得山腰處的云霧反射出如燭火般曛暖的光。
宸貴妃抬手向上抹去臉頰上的雨淚,心底重新燃起希望,嘴角也勾勒出了一記淺淡的笑。
后來的兩日,出了蘇杭之境,雨水也休止下來。
行隊一路奔入京都,片可不敢停歇朝著刑場奔去。
宸貴妃更是揚鞭策馬,將所有人都甩在了身后,
她看見了監斬臺,
看見了前方刑場圍著密密麻麻的人群,
看見了被圍在正中,身著囚服渾身血污跪在地上的父兄。
她從懷中哆嗦著摸出免死金牌,高舉過頂,高呼連連,
“刀下留人!!”
可一路的顛簸,早已讓她力竭殆盡,此刻即便使出渾身氣力,也只能發出微弱的沙啞聲,很快就沒入了鼎沸喧雜的人聲里。
她用力抽打著馬兒,想要快一點,再快一點。
可就在此時,她聽見了監斬臺上,御斬使如洪鐘的下令聲:
“時辰到,行刑!”
“不!不要!不要!!”
御斬使冷漠地丟下簽令牌,立在寧家父子身后的劊子手將刑刀高高舉起,
宸貴妃一時心驚,再度于馬背跌落。
眼前是擁擠的人群,她在旁人足下艱難爬行著,手中仍舊死死攥著那塊免死金牌,驚恐絕望地嘶吼著:
“不要......爹爹!哥哥!不......”
隨之而來撞入她耳中的,唯有圍觀百姓對著刑場正中發出陣陣驚呼聲......
人潮一時慌亂,宸貴妃于縫隙中瞥見了刑場地上噴灑而出的淋漓鮮血,
她只覺心臟似被鈍器猛烈地鈍擊了數下,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那枚被她緊緊攥在手中免死金牌掉落在地,
在這般晴好的日頭下,仍舊閃爍著耀眼的灼灼金光。
【第276章 惠嬪請辭】
這一年的夏天,蘇州的天仿佛漏了個窟窿,【西安也是,我這下了十幾天雨了,有病一樣!】
尤其是到了夜里,更是風雨飄搖、雷電交加,十分惱人。
在宸貴妃離開蘇州回京都的這段日子,蕭景珩幾乎夜夜都陪伴在宋昭身旁。
他說他記得宋昭最怕雷雨,不忍讓宋昭孤身一人。
他這麼說,宋昭也就這般聽,
僅是聽著而已。
貴妃回京后的第五日,這天中午的時候,蕭景珩來了宋昭這兒用午膳。
席間蕭景珩與宋昭商量著,“在蘇州停留了二十日,此地政事已處理畢,朕想著過兩日等天氣晴好些往杭州去,你生母是杭州人士,你從未去過你生母的故鄉,此行也可領略一番當地的風土人情。”
宋昭道:“南巡行程如何,自是皇上定奪。不過皇上對臣妾的事樣樣上心,臣妾很是感動。”
“朕在乎你,自然對你的事會上心。正如你待朕一樣。”
蕭景珩瞧著膳桌上奉在他面前的一道繡球干貝,道:
“這菜費心思,朕前日不過隨口提及一句,你便放在心上,今日就備下了。”
宋昭莞爾,夾起一枚布入他的盤中,“皇上喜歡就多用些,如此才算不辜負臣妾的一番心意。”
“皇上~宋姐姐~”
正說著話,庭院處忽而傳來惠嬪清亮的笑聲,
宋昭舉眸瞧去,見惠嬪已經立在了門外,正朝里頭巴巴兒望著。
宋昭笑著朝她招手,“妹妹怎麼這個時候來了?快進來。”
蕭景珩戲謔道:“別是聞見你房中的撲鼻香氣,勾起了饞蟲,尋著味兒就找來了。”
“皇上取笑我!我才沒有!”
惠嬪臉上堆著笑,一蹦一跳地跑到了二人面前,
“皇上,臣妾來是有件事想和皇上商量商量~皇上不是要讓皇后娘娘雨停了之后回宮去嗎?臣妾......也想跟著皇后娘娘一起回去。
”
“哦?”蕭景珩放下筷子,眸光含笑打量著惠嬪,“你是想跟著皇后一起回去,還是想順帶與你父親母親在京都游玩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