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寫了一闋詞,想讓皇上給臣妾指點指點。”
“哦?”蕭景珩頗為驚訝,“婉兒向來不喜舞文弄墨,今兒倒是奇了。你且說。”
宸貴妃臉上的笑意凝住,
默然了好半晌,終才在蕭景珩的催促下,一字一句誦道:
“兒隨父遺,恭待武臣,奉寧氏崇尊。迫納寧女婉霜為妾。寧氏為魍魎,茲寧女如恰鎮鬼靈符,兒雖不喜,確可固國之安本。唯盼黃泉有覺,安于往生。助大啟萬代昌盛,福延永世......”
她誦文期間,全程直勾勾盯著蕭景珩,
清楚看著他表情的變化。
蕭景珩聽罷,醉意上頭難掩情緒,卻是蹙著眉頭,下意識反問了一句,
“你是從哪兒看來的這些?”
“......”
聞他此言,宸貴妃提在胸口的一口氣,驟然泄了。
她只覺陣陣陰風鉆入她的毛孔,又化作利劍,不留余地地攪弄著她的五臟六腑,直欲將她這個人由內而外,徹底粉碎撕裂。
她顫抖著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極為微弱地問道:
“皇上問我是從哪里看到的這些,便說明這些字句確實存在于世過。是不是?”
許是意識到說錯了話,蕭景珩的眼神變得閃爍起來,心虛明顯。
宸貴妃與他朝夕相處,在蕭景珩醉酒無法控制情緒的情況下,宸貴妃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異樣。
她扶著膳桌艱難起身,每一次呼吸的起伏,都讓她痛不欲生,
“鎮鬼靈符?哈哈哈?”
她幾乎冷笑出聲,又言辭犀利地質問,
“那麼對您而言,臣妾算是什麼?”
寧婉霜看著這個讓自己鐘情多年的少年郎被質問的啞口無言,壓抑已久的情緒再難控制,
她猛地將胸前佩戴的辛夷玉佩扯下來,勒得后脖頸生生劃出了一道血口子,
她并不覺痛,只將玉佩狠狠摔在地上,崩碎成無數閃著華光的碎塊。
而她本是嬌艷而青春的容光,此刻卻哭笑不得地變得扭曲起來,
“我到底算是什麼!?”
【第286章 與君長絕】
夜色濃稠潑墨,房中燭火曛暖,
暖煦的橘紅色隔在蕭景珩與寧婉霜身間,猶是蓄勢待發燃起的烈火,
一觸即發,要彼此逾越不得。
房中鬧出了頗大的動靜,守在外頭的江德順和流玥忙不迭闖了進來,
房中酒味極重,聞著嗆鼻,
江德順看見寧婉霜淚若驟雨,目眥欲裂地瞪著蕭景珩,
他費心替蕭景珩尋來的辛夷玉佩,也是碎了滿地。
在御前當值這麼些年,他還從未見過有哪個后妃能與蕭景珩劍拔弩張至此,
故而嚇得說話都哆嗦起來,
“皇上,貴妃娘娘,這是......”
‘啪’
不等他話說完,蕭景珩便隨手抄起了碗碟朝他擲了過去,震怒道:
“滾出去!”
天子盛怒,誰人敢勸?
江德順與流玥丟了魂退出房中,
而蕭景珩則在靜默須臾后緩緩起身,扶著桌角一路晃晃悠悠走到寧婉霜身旁,抓著她的胳膊,將她往懷里拽。
寧婉霜卻不似往常鬧小性子那般,一個擁抱便能哄得好。
她應激似的用力推開蕭景珩,又踉蹌著向后退了兩步,捂著淚眼搖頭道:
“事到如今,皇上可否與我說一句實話?您是否從一開始就容不下我的父兄,也容不下......咱們的孩子?”
蕭景珩酒意散了大半,他愣在原地凝視著她,頻頻搖頭,
“你從哪里聽來的這些胡話?這些年來朕是如何待你的,你心里不清楚嗎?”
他的顧左右而言他于此際顯然是不奏效了,
寧婉霜壓抑著胸口的翻涌,哽咽追問,“那皇上可敢起誓?”
蕭景珩唇角抽搐了一下,遽然色變,“你要朕起誓什麼?”
寧婉霜倏然高舉右手過頂,立起了三根手指頭向著天,憤懣鏗鏘道:
“用您最在意之事去起誓。若您有一句虛言,啟朝江山定生變故,您的子嗣也會對您不忠不孝......”
“你放肆!”
不容寧婉霜將話說完,蕭景珩如雷頓而下的巴掌就已經落在了她掛滿淚痕的臉上。
她毫無防備,也沒料到那個將她一貫溫柔呵護在掌心里的少年郎,竟也會這般重重地將她拋在地上。
她整個人被掀翻在地,頭撞上了椅子腳,撞散了滿頭的珠翠。
那些瑰寶曾都是蕭景珩給她的賞賜,
但如今落了滿地,只像是礙眼的玻璃渣子,落入眼中,扎的人千瘡百孔。
耳邊嗡鳴聲不絕,寧婉霜的臉頰火辣到有些麻木,
她白皙的皮膚落上了紅印,嘴角也溢出了血來。
可她卻并不捂臉,反倒梗著脖子抬起頭來,面如死灰地瞪著蕭景珩。
她看見蕭景珩的眼底閃過一瞬的不忍,卻又聽他呼吸粗沉地怒斥道:
“朕是天子,你怎敢在朕面前說出這般大逆不道的詛咒之語?”
許是因著飲酒的緣故,蕭景珩下手頗重,以至于寧婉霜身子搖搖晃晃的,強撐了三次才勉強站起身來。
霧氣彌漫在眼前,要她連眼前少年郎的模樣也看不清。
她甚至一度覺得,眼前之人,陌生到令她害怕,
“心中無鬼,何懼誓言?皇上既然一早就忌憚寧家,又為何要裝模作樣的寵了我這麼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