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句昭兒,自也是出自她口中。
宋昭揚眉看她,笑著說:“婉姐姐方才喚我什麼?”
“沒、沒什麼。”寧婉霜瞥她一眼,滿腔地不耐煩道:
“我乏了,你也別跟我這兒杵著了,回去吧。”
說罷扭頭就走,跟個小姑娘害羞了似的,逗得宋昭莞爾。
回宮路上,宋昭于長樂門外巧遇見了小印子,
小印子沖她打了個千兒,道是蕭景珩要召見她。
想著蕭景珩也幾日都沒見承煜了,宋昭便帶著承煜一并去面圣。
蕭景珩見著孩子也很是開心,本還在埋頭理著奏折,但聽了一句奶聲奶氣的‘父皇’后,便立刻撂筆,抬眼朝堂下望過去。
宋昭將承煜放在地上,一路小心跟著,由著孩子自己往他父皇那兒跑。
蕭景珩起身來迎,“過來,讓父皇抱抱。”
他將承煜抱起,在懷中掂了掂,看著宋昭笑道:
“似乎又壯實了些。”
宋昭亦笑,“這個時候的孩子幾天就一個樣,皇上忙于朝政,半個多月沒見著承煜,自是胖了些。”
蕭景珩騰出一只手來,拍了拍宋昭的薄肩,
“朕這些日子冷落了你,你別介意。”
“皇上為著國事奔波勞碌,臣妾什麼忙都幫不上,如何還會為了這種小事去吃醋,給皇上徒添煩惱?”
蕭景珩笑意粲然,很是寬慰,“如常在嘴碎,穎妃又總在朕面前嘀咕著她母家的忠心,聽得朕耳朵都起了繭子。算來也唯有與昭兒獨處時,朕才能松泛些。”
二人落座于暖座之上,蕭景珩于百忙之中得空可享天倫之樂,宋昭也點眼,不在這個時候去問他水患的事兒。
約莫一刻鐘后,江德順通報說大臣們已經來了,蕭景珩便將孩子交給宋昭抱著,又囑咐她,
“朕讓御膳房準備了些你喜歡吃的菜式,今夜你和承煜都留下。”
宋昭卻之不恭,目送蕭景珩至門口之際,懷中承煜卻忽而大聲哭啼起來,嘴里還囫圇嚷嚷著‘父皇’二字。
蕭景珩回眸見孩子哭得厲害,心下不忍,
“怎麼了?”
他掉頭折返回殿內,本是想哄慰孩子兩句,
卻在方跨過門檻之際,門頭懸掛著的【勤政親賢】的牌匾,竟然毫無掙扎的松脫了,
笨重的牌匾一瞬砸落,朝著蕭景珩的命門之處,重重地砸了下去......
【第305章 立為太子】
“皇上小心!”
于這九鼎一絲之際,本是立在蕭景珩身后的江德順幾乎是出于本能,毫無猶豫撲上去,將蕭景珩推開。
‘嘭!’
匾額與蕭景珩擦身而過,卻是結結實實地砸在了江德順的右腿上,
他的右腿旋即扭曲變形,以一種難以想象的姿態,僅是連著皮肉掛在下半身,
傷之深處,能見森然的白骨露出骨茬來,看得人心驚肉跳!
“皇上沒事吧?”
宋昭將承煜交給乳母抱著,一路小跑到了驚魂未定的蕭景珩身旁,
“可有傷著您了?”
蕭景珩呼吸粗沉,臉色發白,怔怔看著躺在地上痛呼不止的江德順,
匾額落在他腿上斷成了三截,其上所書【勤政親賢】這四個大字,也是碎得分崩離析,瞧著突兀得很。
鬧出這樣的大事,余下宮人自是很快圍了上來,
小印子更是急出了哭腔,他將江德順護在懷中,哽咽道:“師父!師父您忍一忍!”
這聲音催得蕭景珩緩過神來,他忙道:
“快傳太醫替江德順醫治!”
而后抬頭,眸光陰沉看著空落落的門頭,“去看看,這是怎麼一回事。
”
宮人很快將江德順抬去了朝陽宮外圍的廡房,小印子也挪了個梯子來,登高查看門頭的異樣。
“皇上,是懸掛匾額的鐵扣松動了......可這些東西每三日就會有內務府的人來查看,應是不會出現這樣的疏漏才對。”
結果事情詳查下去,才知道是內務府的奴才玩忽職守,當日來朝陽宮檢查維修的時候,不過是走了個過場,看了正殿的【正大光明】匾額,卻將內寢的門頭忽略了。
蕭景珩盛怒,賞了那宮人車裂之刑,更杖責了內務府總管一百大板,停了他整一年的俸祿。
至于江德順,他那條右腿,算是徹底廢掉了,
蕭景珩念他護駕有功,厚賞了他許多財銀,更許他可提前五年告老還鄉,在京郊賜二十畝良田,保他后半生衣食無憂。
畢竟若不是有江德順在,今日那匾額砸在蕭景珩身上,他這條命怕是都保不住。
后來的幾日,蕭景珩誰的牌子也沒有翻過,
偶有幾次后妃留宿,也是宋昭陪伴在側。
而在夜里,宋昭經常能聽見蕭景珩夢囈著有人要謀害他,多是驚出了一身冷汗乍然夢醒,是一個踏實覺也睡不得。
經歷過南巡遇刺那件事后,蕭景珩的疑心本就變得更重了些,
如今即便匾額砸落只是個意外,但蕭景珩仍覺得惶惶不安。
江南的事情還未解決,民間也逐漸怨聲四起,許多不幸的事堆在一起,讓蕭景珩覺得最近的日子,未免也太不順遂了些。
又因著檀越之準確預言了江南水患一事,令得蕭景珩對他更為倚重,近日也是頻頻召見,
但二人合上房門來說了些什麼,就無從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