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抬了宋昭一身體面,一來可將昔日虧欠稍作彌補,二來可讓宋昭知曉他待她的重視,三來更可讓她安心養胎,來日順遂誕育皇嗣,替皇家添丁添福。
這般一舉三得又無后顧之憂的妙法,催得蕭景珩滿面笑意經久不曾弱下去,
他手腕稍一施力,便將寧婉霜攬于懷中坐下,
繼而唇依佳人耳畔,啞聲低迷道:
“婉兒如今是愈發懂得替朕排憂解難了。”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寧婉霜的耳廓上,撩得她酥癢,
她低垂羽睫,羞澀倩笑,“人與人之間原都是相互的,皇上待臣妾好,臣妾自然也要為皇上思慮周全。”
說話間,又忽地在蕭景珩胸膛上推了一把,別過臉去故作嬌嗔道:
“只是皇上如今待宋昭未免也太過上心了些。瞧著和臣妾用膳的時候愁眉不展的,非得要得了好法子,才肯對臣妾笑顏相向。可見君心涼薄。”
“妮子渾說。”蕭景珩輕輕捏著她的下巴,迫她轉過臉來,于她精致挺翹的鼻尖兒上刮了刮,
“到底婉兒相伴朕多年,朕待你,自是比待她情深。朕也想著,你這貴妃的位份也是有些時日了,是該與你晉一晉位份。只是嘉睿皇后喪期才滿,又逢太后新喪,是年不宜立后,朕想著待過了除夕......”
“皇上,臣妾的心思不在后位上。”
寧婉霜食指輕置于蕭景珩唇間,截住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皇上是知道臣妾的,臣妾一心所盼,唯有皇上待臣妾的真心而已。只要皇上心中念著臣妾,陪伴在臣妾身邊的時候能再多一些,臣妾已然知足。
”
說著偏一偏頭,依偎在蕭景珩懷中,低低道:
“且論到底,臣妾的母家也曾獲罪于朝廷,臣妾同樣也是罪臣之后。如今宋昭有著身孕,自是一切以她為重,皇上既已經決定了給她一個新的母家,難不成還能再給了臣妾?
若真如此,只怕前朝那些老骨頭又要喋喋不休說嘴皇上了。臣妾,不愿讓皇上為難。”
寧婉霜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眼想心思,字句都在替蕭景珩考慮。
蕭景珩聞言也頗為感動,
他半晌不語,唯定睛看著懷中的美嬌娘。
于她眼波流轉間,再鮮見昔日的驕縱與跋扈,余下的,唯有如春水般的柔情與順從。
他心下感慨良多,將臂彎收緊些,擁她更深,
“婉兒如今的性子,比之從前要和婉了許多。你處處為朕著想思慮周全,如何能叫朕不心疼你?”
寧婉霜淡淡笑道:“都為人母了,哪里還能再任性?惠妃本也是孩童心性,有了承璟后不也跟變了個人似的?”
緩一緩,又問:“那皇上喜歡臣妾如今這樣嗎?”
蕭景珩敞聲而笑,用力頷首,“那是自然。”
是夜,蕭景珩將寧婉霜留在了朝陽宮過夜,
次日一早,寧婉霜回宮時,正趕上承歡在庭院內晨讀。
她遠遠兒立著,也不打擾孩子,靜靜聽著,
“密意君聽取。莫逐風來去。若是真心待于飛,云里千條路。”
小家伙誦詩時搖頭晃腦的,一偏眸,乍見寧婉霜立在辛夷樹下,正含笑看著他。
他起皮皸裂的臉上,立時綻起了層層疊疊的笑意,歡喜地朝寧婉霜跑過去,
“兒子給母妃請安。母妃昨夜留在父皇宮中了嗎?真好,兒子見父皇最近總是往懿娘娘宮中去,都怕父皇冷落了母妃。
”
寧婉霜不答此話,僅置之一笑,旋而輕撫著他的額頭,問道:“方才在背什麼?”
承歡一本正經地說:“是蔡伸的詞。大學士很欣賞蔡伸,兒子便問他討了詩詞集來,閑來也跟著念一念。”
寧婉霜取過承歡手中的詩詞集,弱聲念了句,
“若是真心待于飛,云里千條路。”
她不太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反倒是將目光落定在了‘真心’二字上,一時恍了神。
她想起昨夜蕭景珩對她說的那番話,忽而覺得好笑得很。
從前她處處為著蕭景珩,滿心滿眼都是他,可卻換來了他滿腹的猜忌懷疑;
如今真真兒算計起他來了,他倒覺得是在處處替他思慮,反而感動得很。
未免也太諷刺了些。
“母妃想什麼呢?”
“沒什麼。”寧婉霜回過神來,笑著將詩詞集還給承歡,“母妃問你,你覺著真心是為何物?”
承歡想了想,道:“大學士常教導兒子,待人要真誠,以真心換真心。兒子以為,真心或是君子的待人之道?”
寧婉霜先是頷首,轉而又苦笑道:
“可是有些人臨水自照顧影自憐,是不會在乎這所謂真心的。他在乎的,永遠都只有他自己。在乎的,是身邊的人能不能被他規訓成他所喜歡的模樣。殊不知人活得都不像自個兒了,又哪里還會存下真心來呢?”
這樣的話,對于承歡這樣的年紀而言,斷是聽不懂的。
瞧著承歡一臉懵然地搔著后腦勺,寧婉霜笑意溫然道:
“母妃不過隨便念道兩句,你也不必琢磨。瞧著時辰快到了,且跟著流玥姑姑去尚書房吧。”
待流玥領著承歡出宮門之際,正與造辦處的奴才打了個照面,
流玥好奇道:“魏公公?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