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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貴人眉眼飛舞,繪聲繪色地向昭華講述著她當夜所見,
末了,還撫著胸口嘆道:
“您說說看,孩子還那麼小,聽了這些話哪里受得住?嬪妾聽了這些也是嚇得不敢出聲,只能一直躲在簾布后頭,直到外頭徹底沒動靜了,才敢出去......”
聽罷如貴人所言,后覺真相的昭華不覺汗意涔涔。
她腦海中不斷閃過前幾日她在永和宮與寧婉霜閑話時的場景,
那時,寧婉霜問承歡最大的心愿是什麼,
承歡笑著說,
“兒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快快長大,然后有能力好好孝敬母妃、保護母妃,以報母妃的養育之恩。”
當時候的昭華聽了這話,與寧婉霜相視一眼,皆笑意嫣然。
可如今當腦海中再度浮現出承歡那無邪童真的笑容時,
昭華卻只覺那笑容,實在是像極了殺人于無形的刀......
【第416章 偏生齟齬】
如貴人走后,昭華倚靠在湘妃榻上一言不發,唯這麼出神坐著。
承歡,是她曾真心疼愛過的孩子,
而對于寧婉霜而言,更是早已將承歡視作了親生子。
昭華在得知了這些真相后,都覺得十分痛心,
那麼她又該用什麼方式,將這些刺人心扉的事,告訴寧婉霜呢?
這期間,云杉一直從旁默默陪伴著昭華,
直到她看見昭華紅了眼,才忙遞了帕子上前,心疼寬慰道:
“小姐也別太傷心了,說不定......這些事和大皇子并無關系,不過是巧合罷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越來越虛,顯然是連她自己都不相信的。
昭華手中不時卷動著帕巾,語帶哽咽道:
“本宮不是傷心,本宮只是覺得可惜。
他是婉姐姐最疼愛的兒子,是若馨最喜歡的哥哥,本宮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麼就變成了這樣?即便婉姐姐不是他的生母,可這些年來婉姐姐是如何以心待他的,他感受不到嗎?”
她說著緩一緩,又問云杉,“你知道方才我聽如貴人跟我說那番話的時候,我想起了誰嗎?”
云杉搖頭答不知,昭華便幽微嘆道:
“是皇帝。太后臨終前,曾告訴過我昔日皇帝與她的相處,那份悠長的母子情,或許只用最簡單的四個字便能概括,那便是養虎為患。
昔日皇帝為了謀求皇位,不惜對太后的兒子下了死手。今日承歡或也是為了儲君的位置,迷了心智也要對承煜下手了......可與皇帝不同的是,皇帝戕害手足時已近成年,而承歡今年才多大?”
昭華的話里,有驚嘆,有不忍,也有恨其不爭,
這些復雜交織的情緒,絕不是云杉三言兩語就能勸好的。
云杉自知粗笨,生怕說多錯多再平白惹了昭華傷心,只得轉了話鋒問道:
“那小姐......咱們還要去永和宮嗎?”
“去。當然要去。”
昭華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應了這一句,繼而拭去淚痕斂正容色,沉聲道:
“太后終生的遺憾,絕不能在本宮和婉姐姐的身上再度上演。”
這日后來,昭華帶著滿腹沉重的心緒,去往了永和宮。
在路過永和門的時候,儀仗正巧遇見了從永和宮里頭出來的郭院判,
他恭敬給昭華請了安,昭華免了禮數后問他,
“郭院判今日怎來了貴妃這兒?本宮記得,每月給貴妃請平安脈的日子是在月初,可是貴妃身子有不適?”
郭院判搖頭,“是為著長公主的事兒,大皇子心悸憂思食難下咽,所以貴妃娘娘召微臣來,給大皇子看診。”
“那承歡身子如何?”
郭院判眼神有一瞬的閃爍,不過很快就定色道:“一切無恙。”
昭華徐徐頷首,“有勞郭院判了。”
鳳轎繼續前行,只等與郭院判擦身而過之后,才聽昭華小聲吩咐小福子道:
“本宮瞧著他方才似乎有話不便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直說,你跟上去問個清楚,看他是隱瞞了什麼。”
“奴才遵旨。”
待昭華入了正殿時,見寧婉霜正坐在上首位,
她眼眶微有紅澀,似是方哭過一般,但臉上的表情卻仍是從容。
她看見昭華后,便恣肆地向著堂下的椅子挑了挑眉,冷著聲音對她說:
“坐吧。”
她是貴妃,昭華是皇后,按理昭華來她宮中,本該她起身讓出上首位才對。
可若她當真那麼做了,反倒就不是寧婉霜了。
昭華自也不會與寧婉霜計較這些,
但此番,她卻是并無落座,
而是先給了云杉一個眼神的示意,讓她領著正殿的宮人盡數退了下去,
而后才躬身走到了堂下正中,向著寧婉霜福了福。
寧婉霜不明所以,忙說:“你這是做什麼?你是皇后,哪里有你給我請安的道理?”
她見昭華拘禮不起,也是再坐不住了,忙離座起身至堂下,攙著她的臂彎將她扶起來,
“你今兒是怎麼了?這樣奇怪。”
昭華順勢握住寧婉霜的手,溫聲道:
“今日,此地沒有皇后也沒有貴妃,只有昭兒與婉姐姐。昭兒想與婉姐姐說幾句掏心窩的話,可這些話說出來,或許會讓婉姐姐心里不好受。
還請姐姐不要怪我。”
寧婉霜愈是疑惑,“你有話說就是了,你我之間,不用這麼多的拐彎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