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罷,竟是連看也不再看昭華一眼,徑直朝著門外走去,
只在跨過門檻之際,冷冰冰地丟下了一句,
“本宮要去給本宮的兒子煎藥,皇后自便吧。”
昭華看著她決絕離去,唯留給自己一個冷若寒霜的背影,
心下雖是微有酸楚,而更多的,卻是眼見金蘭觸及深淵,卻無法勸說她及時回頭的無力感。
待昭華離去后,
晚些時候,承歡也回來了。
他身上的衣裳灰撲撲的,臉上也沾著星點樹泥,
寧婉霜瞧著小花貓一樣的他,溫聲笑道:
“你這野小子,好好兒的學課,怎學了滿臉的泥濘回來?”
邊說,邊取下腰間的帕子,沾了水,輕輕柔柔地替承歡擦拭著。
承歡故作神秘一笑,忽而從身后捧出了一捧花束。
那是一捧以淡紫色辛夷花為主,迎春、芍藥為輔團成的花束,
色澤明艷,花香撲鼻,甚是好看。
寧婉霜一時貪看得癡了,聽承歡笑嘻嘻地說:
“兒子放課回來的時候路過廣陽門,見那兒的辛夷開得好,兒子知道母妃喜歡,所以就采回了這些來,要送給母妃。”
寧婉霜捧著花束置于鼻尖,深嗅著沁人心脾的芬芳,臉上漾著止不住笑意,連聲道:
“很香,也很好看,母妃很喜歡。”
流玥亦是從旁笑道:“咱們宮里不是也種植了辛夷嗎?大皇子怎地舍近求遠,不在咱們宮中采摘?”
承歡說:“永和宮的辛夷,是父皇為了母妃親自移植來的。母妃常在辛夷樹下一坐就是一個下午,我覺得母妃肯定很重視這些辛夷,我不能壞了母妃的喜歡。”
聞言,流玥止不住夸贊著承歡的懂事,寧婉霜也是笑著撫摸著承歡的臉頰,
他臉頰上皸裂的死皮近來變得愈發粗硬了,摸上去甚至有些刺手,
但對于寧婉霜而言,孩子的每一分、每一寸,即便不完美,那也是命運贈于她的瑰寶,
她自不會嫌棄半分。
“跟母妃說說,今日大學士都教了什麼?”
“是于謙的詩。”承歡清了清嗓,一本正經地吟誦道:
“千遭萬錘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寧婉霜靜靜聽著,口中不覺淺淺喃喃道:
“要留清白在人間......是啊,人來時孑然清白,走時也該干干凈凈才對。”
“母妃說什麼呢?”承歡好奇問道。
“沒什麼。”寧婉霜笑著搖頭,繼而取過手邊奉著的碗盞遞給承歡,
“乖兒子,先把藥喝了。”
這湯藥自承歡記事以來,便是要日日不落喝下的,
他打小喝藥就很乖,可今日卻是只嘗了一口,便冷不丁抬眉盯著寧婉霜看。
寧婉霜問他,“怎麼了?是還燙嗎?母妃再幫你吹一吹。”
她伸手要去拿碗,可承歡卻向后一趔,搖頭說:
“不燙了。”
說罷,復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繼而將碗翻過底來,似要討賞的,沖寧婉霜甜甜地笑著。
【第418章 承歡病重】
這日昭華回宮之后,情緒一直懨懨的。
她舉目看向庭院,見承煜帶著若馨正玩得歡喜,
便是這麼一個溫馨的瞬間,令得昭華霎時便能體諒寧婉霜的為母心了。
易地而處,她想,若是有朝一日寧婉霜告訴她,承煜做出了怎樣駭人聽聞的事情,
那麼她的第一反應,肯定也是全然不信的。
作為一個母親,無論在任何情況下,天性使然也會拼盡全力去護著自己的孩子,不容旁人詆毀。
然話雖如此,可若承歡當真是那般陰狠惡毒之人,留他在寧婉霜身邊,日后豈不是要變成第二個蕭景珩?
昭華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也不能允許昔日太后的悲劇,在寧婉霜身上再度重演。
故而哪怕寧婉霜要因著此事與她反目,她也必須把寧婉霜從火坑里拽出來。
就如同當日,她身陷冷宮難以自救之際,容悅與婉霜不計后果、不遺余力,那般幫助她一樣。
昭華深知,事到如今,唯有將承歡作惡的如山鐵證擺在寧婉霜面前,讓她不得不信,不得不去面對,才能讓她在短暫的痛苦過后清醒過來。
于是昭華便吩咐云杉道:
“你去將當日在御花園護著皇子們的嬤嬤都叫過來,本宮要一一查問她們。”
云杉恭聲諾下,正要去辦此事時,剛巧碰見了小福子折返回來。
昭華問他,“如何?郭院判可有所隱瞞?”
小福子說:“娘娘揣測的不錯,郭院判今日去永和宮,是與貴妃娘娘說明大皇子病情的。這些年來,大皇子的蛇皮癬癥狀不減,身體各處反復潰膿,已經掏空了大皇子的根本,全靠湯藥在吊著性命。
郭院判說,到了今年秋冬天氣轉而干燥,必會加重大皇子的病情。到時......大皇子渾身的皮膚都會皸裂、破潰、化膿,最終成了個面目全非的血人,在難以想象的痛苦和折磨中死去......”
血人......
便是身上連一塊好皮好肉都不剩下了。
昭華不敢細想那樣的畫面,只是聽見這般描述,已是心痛不已,
難怪她今日去尋寧婉霜的時候,見她眼眶紅澀,像是剛哭過一般。
說來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