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地拿起桌案上的匕首,快速走到床榻前,以匕刃翹起了一塊地磚,從下面取出了一把用木頭雕刻成的鑰匙,將其拋給了蕭景琰,
“拿著,去找鐵匠按著齒痕鑄一把鑰匙。瑞王府已經被封,但地窖入口的第六塊磚,其下有一暗格。你以鑰匙啟開暗格,便能瞧見一令虎符。那是我在儋州的私兵死士,足有兩萬數。他們是從前父皇賜予我的。有了虎符,你便能號令他們。”
瑞王目光勾起幽藍的憤火,語重心長地說:
“蕭景珩已經瘋了,若有一日,他連你也容不下......你便莫要猶豫,起兵反了他!”
蕭景琰低頭看著靜靜躺在掌心里的木鑰匙,
那應該是瑞王一早就記下了暗格鑰匙的模樣,在入了宗人府后,以木塊一點點打磨出來的。
而蕭景琰卻并沒有收下這鑰匙,而是反手將它放在了桌案上,繼而從懷中取出了一枚褐色的藥丸,
他將藥丸遞給瑞王,貼近他的耳畔,低聲耳語道:
“這是假死藥,五哥吃下去,便會假死三日。待你瞞天過海出殯后,自會有人來救你。五哥滿腔恨意,要報仇,也當是由自己去報!”
瑞王瞳孔震顫,隱有淚光閃爍,
他將藥丸緊緊攥在掌心,沉聲道:
“多謝你,六弟。”
“五哥莫要多說,時間緊迫,先快將此藥服下。”
蕭景琰急急回首,欲取了酒水來,讓瑞王將假死藥和水服下。
卻在轉身的一瞬,忽覺有灼熱的液體,濺射到了他的后脖頸上,
他僵愣須臾,忙轉過身去,
卻見......
瑞王竟是毫不猶豫,將匕首刺入了心房,
此刻,正揚著粲然的笑意,從容地看著他。
“五哥!!”
【第427章 納蘭茹歌1】
有殷紅的血,順著瑞王持刃的手流淌而下,
蕭景琰跨步上前,欲將刀奪下,
奈何刀刃刺入體內三分,強行拔出,只怕失血過多,更無活路。
瑞王將手覆在他奪刃的手背上,虛弱地笑,
“阿琰,你原是咱們兄弟幾個里頭,瞧著最混不吝的。自幼便處處惹事,事事糊弄,搗蛋得很。可五哥知道,你也是咱們兄弟里頭,最重感情的那個。
你的心性五哥清楚,蕭景珩又怎會不知?他能讓你來,擺明了就是對你的試探。他是要看你在忠義難兩全間,會如何選擇。”
瑞王將假死藥重新遞還給蕭景琰,徐徐搖頭,笑容略顯苦澀,
“這假死藥即便瞞得過天,也瞞不過他。五哥吃了不得活命,反而還讓它成為了你的催命符。”
蕭景琰的唇不受控地抽搐著,
他極力忍淚,想要說些什麼,
卻還未開腔,便被瑞王用力抓住了手腕,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對他說:
“阿琰,你要好好活著,好好活下去!”
話落,幾乎是未給蕭景琰半分反應的機會,倏然沖門外竭力大喊道:
“本王不能死!薊州的事與本王無關!本王要見皇上!”
喊罷,便毫不猶豫地抓著蕭景琰的手,將匕首推入了胸前更深的地方......
‘嘭’
門被人從外撞開,
納蘭措領著十數名侍衛魚貫而入,焦急道:
“發生了何事?”
卻見,
蕭景琰手持匕首,徑直刺入了瑞王的心房,
他的手上、臉上,到處都濺射著淋漓的鮮血。
瑞王是再無力叫囂了,
他如同一攤軟爛的泥,滑倒于蕭景琰身前,
末了,他瞪著蕭景琰,而心里卻唯想著蕭景珩,恨恨道:
“本王......便是死......也不會放......”
后頭的話,他已經沒有機會再說出口了。
含恨的眸子猙獰地瞪得渾圓,至死,也不肯瞑目。
面對這凄慘一幕,納蘭措也是瑟瑟地說:
“這......王爺,這是發生了何事?”
蕭景琰一臉的從容,不帶任何感情地說:
“罪臣不肯伏誅,本王只得親手了斷了他。”
他躬身下去,帶血的掌心覆在瑞王的眼瞼上,替他合了目。
繼而隨意將匕首丟在一旁,而另一只手中,卻是緊緊攥著假死藥與木鑰匙。
蕭景琰回身向外行去,
在與還未緩過神來的納蘭措擦肩時,說了句,
“此間事了。待本王回府洗漱更衣一番,再去尋納蘭兄好好兒飲美酒,賞佳畫。”
*
與此同時,納蘭府。
臨近夕沉,燦金的日光漸變為曖昧的暖紅,絲絲縷縷透過菱窗的窗格,落在少女閨房的案頭上。
納蘭茹歌伏在案頭,正專心地畫著什麼,
一時蹙眉,一時喜笑,
思緒被畫中人所牽動,顰蹙間,一雙內勾外翹的桃花眸子朱艷流丹,挺而翹的鼻子更添精致,眉不畫而黑,唇不點而艷,端的是殺盡百花的絕世容光。
作畫人,遙遙一見,已是恍如畫中人了。
于她正專心作畫間,婢女小柳兒奉了新冰入內,
她將冰甕放在茹歌身旁,而后一邊抬袖擦汗,一邊抱怨道:
“這秋老虎可真是厲害,瞧著日頭都下去了,還是叫人熱得渾身淌水兒~咦~小姐這是畫什麼呢?”
小柳兒好奇地向前湊了湊,
茹歌忙手忙腳亂地遮掩起來。
奈何畫紙上的墨還未干,
她動作大了怕將墨暈開,只能作虛勢,仍是讓小柳兒窺見了七八分。
畫中男子身材頎長,俊美無儔,倚著竹樹而靠,泛著痞笑的唇角,正混不吝地噙著一根狗尾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