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齊步步緊逼,幾乎正正立于高臺之下,聲若洪鐘道:
“國事繁重,微臣諫太后退居后宮,歸政于君,莫要冒天下之大不諱。”
“閆大人以為哀家退居后宮,這天下便能太平了嗎?”
昭華肅聲反問,“以朝臣輔政,得了好處便是你們的功勞,出了事便要皇帝來擔這個責?”
說話間,她竟徑直于垂簾后走了出來,
端身立于龍座旁,倏而敞袖遍問眾朝臣,
“若爾等執意要讓朝臣輔政,那便擇一攝政王出來,哀家自會退居后宮,不再干政。至皇帝長成可獨當一面前,朝中一切決議皆由攝政王從旁為建,可若是決斷有誤,損了啟朝大利,那這責任也合該由攝政王去擔。哀家會將他滿門處斬,以死謝罪于天下!”
閆齊沉聲道:“太后事事皆以生死為要挾,是當真仗著您手中握有的兵權,便將咱們這些朝之股肱都當成砧板上的肉糜了嗎?”
“生死為挾?閆大人歷經三朝,難道不明白坐得這龍位,朱批揮灑間,決定的就是千千萬萬條百姓的生死嗎?”
昭華緩步走下高臺,步步迫近閆齊,亦是字字擲地有聲地問:
“當今國事,南蠻連年來犯,扣邊作戰,意趁啟朝內亂之際夾擊,分得一杯滿羹;
江南水患不絕,民心難安;豫地將旱,蝗災過境,處置不當便惹饑荒,重現二十六年前易子而食的人間慘事;
官員上下勾結,中飽私囊,賦稅不從,私鹽當道,這些決斷孰輕孰重,孰先孰后?若決斷有誤,輕則致使千萬百姓流離失所,重則堤潰蟻穴家國淪破!
爾等言之鑿鑿要朝臣輔政,實則便是要架空了皇帝,由爾等專政。
哀家現在想問問爾等,若權力不集當真鬧出禍事來,這個責,誰來擔!?”
她接連拋出的問語,震得滿殿朝臣啞口,
便連方才還高談闊論的閆齊,這會兒也是懾于昭華一屆女流強大的威壓之下,無言回應一句。
昭華鳳眸一橫,戾色看著他,
“閆大人方才言之鑿鑿,如今你可能擔得起這個責?”
見閆齊默然垂首,昭華揮袖轉身,重登高臺立于龍座旁,輕拍承煜的肩膀,溫聲道:
“煜兒,你且起來。”
只待承煜起身后,才見昭華指著空蕩蕩的龍座,沖滿殿朝臣厲聲道:
“如今這龍座空著,哀家給爾等一個機會,誰能力挽狂瀾于不倒,現在便走出來坐在這龍座上!”
事僵至此,誰又敢上前半步?
少頃,唯見朝臣們不約而同躬身揖下,異口同聲道:
“太后息怒,臣等惶恐......”
昭華冷漠地掃視著他們,道:“哀家給你們機會了,是你們自己不愿。那麼日后,誰若再敢拿此事來與哀家聒噪,就別怪哀家不留情面!”
話落,她牽著承煜的手,扶著孩子重新落座于龍座之上,
在背身朝臣之際,滿臉威嚴莊肅的她忽而沖承煜揚起一記暖慰的笑,
旋而退身于垂簾之后,肅聲道:
“諸臣平身。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其實對于昭華垂簾聽政一事,民間百姓倒是沒多少有意見,
畢竟之前于親蠶禮上,昭華以皇后十年俸祿為許,自行填補了農桑戶家中的虧空,
在百姓看來,這等小事她都能損己之利,心系于民,那麼日后若遇大事,她定也會以民為本,
且真正的百姓勞于生計,是沒有功夫去理會上位者之間暗潮洶涌的旋斗的,
他們唯認一個理,
那就是誰能讓他們的日子過得更好,誰便是更適合掌天下大權之人。
至于各異國異部,實力尤以胡部與蒙古為首,
這二部皆對啟朝俯首稱臣,也是明目張膽的擁躉昭華,別的小國又敢在這個時候鬧出什麼動靜來?
故而只要平了前朝的紛爭,封住這些朝臣們的嘴,日后昭華無論是垂簾聽政,還是扯下那道月影紗從幕后走到臺前,都不會再受阻。
而讓朝臣們放下對女性的迂腐偏見,最簡單有效的法子,就是殺雞儆猴。
當天夜里,小福子給昭華遞回了天璣辦的來信,
“太后,自先帝駕崩,您一直都讓天璣辦留意著朝中誰對您垂簾一事頗有異議,并妄圖以此造勢作亂。如今天璣辦列了一份名單出來,這份名單上的人,近乎已是勾結一處,在私下密謀些什麼。”
昭華接過名單粗略瞥了一眼,不屑道:
“你瞧,這些最忌憚哀家把持朝政的,皆是近年來貪得最多之人。朝廷有這些禍害在,以權謀私中飽私囊,百姓的日子如何能過得安生?”
小福子道:“那依太后看,還要不要天璣辦繼續盯著他們,以防萬一?”
“不必了。”昭華淺淺頷首,唇角勾起一抹明艷的笑,
“他們既然這麼看不慣哀家,那就送他們上路好了。他死了就看不見哀家了,自然也就不會再鬧心。”
說著沖小福子略一挑眉,“你說是不是?”
小福子會心一笑,忙應道:“太后善解人意,實在是他們的福氣。奴才這便著手去安排。”
【第484章 鳳臨天下】
這兩日入冬,天氣反復無常,承燁偶感風寒,總是會在半夜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