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陳府極為熱鬧,
一桌子美味佳肴,幾乎都是陳夫人親手做的,
容悅在廚房里忙碌了半天,也不過是替著陳夫人打打下手而已。
陳夫人做飯的時候,全程笑得合不攏嘴,還一個勁地念叨說:
“這些都是煜兒小時候愛吃的,也不知道他如今口味變了沒有。宮里面的山珍海味吃多了,怕是早就吃不慣這些鄉野人家的飯菜了吧?”
她既興奮又惶恐,時不時拉著容悅過來嘗嘗新出鍋的菜式的口味,
“妹子,你在宮里時間久,你嘗嘗看,這味道煜兒能喜歡嗎?”
容悅淺嘗一口,立馬點頭應下,
“嫂嫂手藝這般好,承煜得你這養母這般疼愛,是他的幸事。”
陳夫人原本心里還是有些顧慮的,
可待飯菜上了桌后,看承煜每一道菜都進的香甜,她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下,也是能會心笑了。
如今的承煜已經長成了大小伙子,
三個男人圍坐膳桌前,自是少不了要痛飲一番。
觥籌交錯間,聽陳戈問道:
“煜兒怎麼突然就來了儋州?也不提前告知,讓我們好提前準備一番?上個月我問你皇叔的時候,他還說你往南蠻去圍剿兩支落敗的殘兵,估計要趕著除夕才能回宮去。此戰可順利?”
承煜與他滿飲一盞后,難掩驕傲道:
“區區南蠻殘兵,何在話下?啟軍三面圍剿,作戰不過十日便將其徹底剿滅。想著由南蠻回京路上,順道要路過儋州,所以便想著順道來見一見父親母親。”
他稱呼陳氏夫婦,仍是一口一個父親母親,
如今陳戈在蕭景琰手底下當教頭,也算是啟朝的官員,
承煜這般稱呼他,實是令他惶恐,于是他忙說:
“微臣知道大將軍知恩圖報,銘記我夫妻倆昔日待你的恩情,可這父母的稱呼,微臣夫妻實在是愧不敢當。還請大將軍......”
“陳兄何時變得這般扭捏了?”
蕭景琰在陳戈的胸膛上輕輕錘砸了一記,玩笑道:
“陳兄反復強調這一句稱呼的問題,是在怕什麼?承煜至仁至孝,況且我妹子也不是那樣一個小心眼的人。”
聞聽此話,陳戈立馬恭敬應道:
“那是自然,陛下大義,怎會與我等計較這些小事?”
蕭景琰舉起酒杯,迫他碰盞,
“來來來,多說無益,陳兄必得先自罰兩杯。”
這再守規矩的人,喝多了酒,也都會卸下拘謹,放得開些。
酒過三巡,大伙兒聊了許多事,
聊到昭華這些年的不易,聊到承煜這些年的戰功,
也聊到天下間的女子,在昭華的帶領下,終于走出了踏破牢籠的第一步。
而后聽承煜說:
“此番回宮后,我打算與阿娘請旨,要離宮于京都開府了。到時候父親母親若是得空,也可常來京都游玩,兒子定好生款待。”
“開府?”陳戈略有訝異道:“當初陛下暫代了你的圣職,以此堵住悠悠眾口,后來又經歷了重重險阻,才能名正言順的從垂簾之后走出來,成為了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女帝。
我雖不在朝堂,但也能料想到哪怕是到了今日,前朝對陛下的反對聲也是此起彼伏。這個時候煜兒你離宮開府,豈不是更給了那些人在背后對陛下指指點點的由頭?”
“那陳兄可是太小瞧我妹子了。”
蕭景琰微醺之際,提及昭華卻仍是滿臉的驕傲,
“前朝那些老古董,他們再說些什麼,也只能在背地里感慨,是沒有膽量在朝堂之上宣之于口的。如今啟朝的兵權、政權,全部都集與我妹子一人手中,再者以蒙古、胡部為例,它們對于啟朝的擁躉,也全然來自于對我妹子的信任。
更不用說啟朝的百姓近年來收入見漲,日子也是一日過得比一日好。于此情況下,誰人若敢犯上作亂,那便是和啟朝全軍過不去,和各部異國過不去,和啟朝的百姓過不去。這樣作死的人,只怕還不等他威脅到我妹子的地位,就早已經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
蕭景琰簡述的,正是當今的國情,
昭華女子身份稱帝,雖得天下議論紛紛,
但隨著她執政時間越久,對她的反對聲音也就越弱,
如今承煜想要離宮開府,就說明他是完全放棄了對皇位的角逐了,
滿朝文武至多不多私下痛飲幾杯,以宣不滿,
明面上,還不是得對昭華畢恭畢敬,不敢懈怠半分?
承煜也說:“阿娘從政多年,在大是大非的決斷上從未出過錯,實是如今啟朝最適合當權的上位者。且從前阿娘想要抬高女子在啟朝的地位,為諸多男子所阻,本意是以為阿娘為女子,或是要將啟朝打造為純粹的母系社會,所以才會群起而攻之。
而在阿娘力挽狂瀾之下,這麼些年過去了,大家都有目共睹,阿娘所求不過是想讓女子得到和男子相等的權益,故而反對聲,也是越來越小了。
這樣有魄力的決斷,我自問若我為帝,定是頂不住壓力,無法實施。
所以我打從心底里,一直都很敬佩阿娘。
我心不在朝堂,馳騁沙城征伐敵寇,那樣的肆意瀟灑,男兒熱血,才是我真正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