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大病初愈,明日各部官員要攜家中女眷往鳳鸞宮去問安,你見著皇后可不敢這般心不在焉的。皇宮里規矩多,比不得家中。”
皇宮......
我低低嘆了口氣,將目光探向窗外,朝皇宮的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
從我的閨房望出去,只能遠遠地看見一個小小的金頂,
哥哥說那是朝陽宮的頂塔,那里頭住著的是皇帝,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
天子近畔,規矩多得能壓死人,而我又是個自由散漫慣了的性子,自是不想隨爹爹入宮的。
從前我不去,都是母親替我入宮,可近日母親病著,實在不宜勞動。
故而我便是再不愿,
此番,
也是躲不掉了。
【番外 婉霜【二】】
次日晨起,趕著三月初一這樣的朔日,我簡單梳洗打扮后,便去了祖宗祠堂上香。
忙碌完回廳與家人用早膳的時候,父親目光落在我身上,不時上下打量著。
我放下筷,還來不及問他在瞧些什麼,就聽他半是揶揄的開口,
“旁的女兒家像你這般年紀,哪個不是穿紅戴綠的明艷打扮?偏你總是這樣素凈。”
我敞袖環顧自身,不過是一襲湖藍色無云紋的長衫,連首飾也沒戴兩件,倒也笑了。
我不是不愛打扮,而是凡好看的東西,皆是要付出代價的。
要想打扮的華美,既要講究色彩搭配,又要講究層次分明,來回折騰一番,像是將一層層枷鎖平白積壓在身上,將自個兒給困住。
瞧著是美,但如此負累,反倒無趣了。
“父親覺得我這樣打扮不好看嗎?”我問。
“好看是好看,但今日入宮是要面見皇后的,這樣裝扮未免顯得小家子些。
”
我正要回話,可母親卻替我整了整衣襟,在我前頭對父親說:
“婉兒入宮是去向皇后請安,又不是要在衣著上壓艷群芳,出挑了反倒惹眼。”
家中總是這樣,
父親喜歡人前顯貴,母親卻格外內斂,單看她那一身素凈,便知道我與她的心思原都是一樣的。
如此,父親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用完膳臨出門前,母親神神秘秘地將我拉到一旁,小聲叮囑我,
“此番是你頭一次入宮面見皇后,凡事都要多長個心眼,若是能在皇后面前討個歡喜勁,更是極好的。”
我聽哥哥說過,母親每每入宮都將皇后伺候的妥帖得很,瞧著跟個下人一樣,他心里頭都有氣。
可大伙兒都知道母親的良苦用心,
寧家祖上無女入宮為妃,許多事是不得后宮女眷幫襯的,母親去討好皇后,實則也是想盡自己的綿薄之力,去幫一幫父親。
若日后鬧出什麼不愉快的事來,皇后總會念著昔日的情分,在皇帝面前說上兩句好話。
我亦是寧家女,自當理解母親的苦心,于是點頭應下,叫母親放心。
隨父親入宮后,他往尚書房去面圣,而我則和旁的朝臣女眷被一同帶去了鳳鸞宮給皇后請安。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皇后,
年逾四十,臉上卻完全看不出歲月匆匆的痕跡,打扮得也很是端莊大氣。
她穿著一身明黃色鳳袍,梳著昆山鳳吟的發飾,那發飾華美好看,卻也十分復雜,要想盤得好,必得早起一個多時辰開始準備著。
我私心里想著,皇后身份如此尊貴,可每日安枕的時間卻比我還少,我光是瞧著就已經覺得累了。
請安后,皇后邀眾人在她宮中賞花,我本是想湊到皇后身邊,能貼身伺候著,
可到底是我想得簡單了,寧家要巴結皇后,別的朝臣女眷也不是個拎不清的,
這不,還沒等我往前湊,皇后身邊就已經圍滿了人,大家暗地里左推右搡的,莫名其妙就將我給擠到了最外面去。
我瞧著這陣仗,巴結皇后是巴結不上了,倒不如遠遠兒站著,無功無過就是了。
我隨著大伙兒一并賞花,沒多會卻突然聽見皇后喃了一句什麼,好像是說扳指丟了。
這話落在地上,也將所有女眷的目光鎖在了地上,
她們齊齊彎腰,仔細在地上尋找著。
好半晌無果,聽皇后身邊的姑姑對她說:
“娘娘方才在廣陽門那兒賞辛夷,許是掉在那里了?”
皇后臉上急色不減,“也是本宮糊涂了,你等下去尋來吧。”
廣陽門......
我一聽這地界,耳朵都不受控地豎了起來。
今日這麼些女眷入宮,唯有我是跟著父親來的,朝臣女眷入宮給皇后請安本事不得四下走動的,而父親此刻本就在尚書房與皇上商議討伐燭陰之事,是提前向皇后與內務府報備過,可許我請完安在廣陽門外候著他,一同歸家的。
旁人都去不了,唯獨我能去,這不正是討好皇后的機會?
于是我忙從人群中越出來,向皇后畢恭畢敬施一禮,
“皇后娘娘,臣女正要去廣陽門處候著父親一同歸家,不如讓臣女也幫著娘娘去尋一尋?”
我不敢抬頭看皇后的表情,但我可以感覺到她此刻已然將目光鎖定在了我身上。
“你是婉霜?寧將軍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