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抬眸看向我,眸光清澈,
在接下我手中花瓣時,不經意間與我指尖相抵,
“多謝你。”
我將手快速抽離回來,笑說無妨。
忽聽迎香小聲與我嘀咕一句,“小姐,咱們得快些幫皇后娘娘尋著扳指,不然等下日頭落下去了,可更難找了。”
我頷首應下,又向他施以一記客套的微笑,忙隨著迎香去了。
廣陽門所植的辛夷花可真多啊,
花瓣落在地上,蓋了一層又一層,連青石路都有些瞧不清了。
要想在這地方找到一枚小小的扳指,可不是什麼容易事兒。
可我應下皇后,若是做不好,丟的可是寧家的臉面,
于是盡管我穿著衫衣行動不便,也還是挽起衣袖蹲下身來,在遍地花瓣里艱難地撥弄找尋著。
此間花海,本該是極美好的一幅畫面,但卻是被我和迎香這對‘落魄’主仆,給毀盡了。
我倆蹲在地上,身子越俯越低,真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不知過了多久,待我累得身子酸軟之際,忽而聽見身后有人在喚我。
回過頭去,見竟是蕭景珩不知何時立在了我身后,
與方才初見不同的是,這次我瞧見他,竟忍不住笑了。
他倒比我還落魄,蟒袍下擺、袖口,都沾滿了泥污,連臉頰上也落得灰撲撲的,被他囫圇一抹,像只花貓似的。
他見我笑他,也跟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繼而將手伸向我,攤開掌心來,便見一枚成色翠亮的扳指,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
“這是......”
“母后的扳指。”
我接下扳指在指尖摩挲著,其上還存著他溫熱的體溫,倒也叫我心下生暖。
【玉石扳指想要上面帶著溫度還能是溫熱,肯定不能是撿起來直接拿過來就有溫度了,那應該是涼的。有溫度說明蕭景珩將這個東西一直貼身收著,根本就不是現找的。】
我大大方方向他道謝,他卻是笑著,又有些局促地抓了抓后腦勺,佯裝無所謂地擺擺手,
“倒也不必謝我,不過是收集花瓣時湊巧尋見了。”
可他花貓似的模樣,分明在告訴我這場‘湊巧’是他的用心使然。
天色漸漸有些暗了,想著爹爹許也快同皇帝議完事,我便急著將扳指快些送還給皇后,于是和他匆匆道別后,拉著迎香就走了。
還未走出兩步,我見迎香不時在身上摸索著,于是問:
“你找什麼呢?”
“小姐身上臉上都沾了灰土,這樣狼狽怎好去見皇后?”
迎香一邊幫我拍去衣裳上的灰土,一邊口中碎碎念道:“奇怪了,帕子怎麼尋不見了?”
我向來不拘小節,本想著抬手隨便在臉上擦兩下就好,
可才抬起手,卻被人硬塞了一方明黃色的帕巾在掌心。
我霎時愣住,耳邊聽蕭景珩略帶戲謔地說:
“若用手蹭成了花貓,豈不更狼狽?”
我知女子贈帕是何意,雖說男子不計較這些,但也總是別扭,便忙要還他。
而不過一恍神的功夫,他卻已經回身走得遠了。
我沖他背影喊:
“這帕子算我借你,來日浣洗干凈再叫人送回你府上。”
他并不回頭,只是高舉右臂,十分灑脫地沖我擺擺手。
而后很快,便整個人沒入了花雨中。
【番外 婉霜【四】】
那日我將扳指送還給皇后時,皇后很是歡喜,著人賞賜了兩身蜀錦的氅衣給我,
那氅衣顏色明艷,做工講究,我一看便知價格不菲,忙要推卻。
可皇后卻說:“本宮給你的賞賜,亦是給寧家的賞賜,你當得起,寧家,也當得起。”
我初聽并沒有反應過來皇后這話里頭的深意,還是后來收了禮在回家的路上,聽迎香說了句,
“奴婢方才比了比尺寸,這衣裳是正合小姐身段的。想來即便小姐今日沒有替皇后娘娘尋回扳指,這衣裳皇后娘娘也是要送給小姐的。”
“為何?”
“老爺在前朝打了勝仗,正是御前的紅人。皇上看重老爺,皇后娘娘自然也看重小姐。”
“看重我什麼?四皇子前兩年驟疾去了,皇后膝下無子,也說不得親讓我成了她的兒媳。”
“誰說皇后娘娘膝下無子了?”
迎香憋著壞笑,不知從哪兒摸出了蕭景珩送給我的帕子,在我面前來回晃悠著,
“三皇子是皇后娘娘的養子,若是小姐能與三皇子成對,倒也是一段佳話~”
“你渾說!”我輕喝了迎香一聲,她立馬調皮地吐了吐舌頭,轉了話鋒道:
“要奴婢說,三皇子也是配不上小姐的。他雖模樣生得好看,可不得皇上待見,無緣儲位不說,府上日子過得也寒酸,哪里有個皇子的氣派?小姐金枝玉葉的,總得高嫁才是。”
我靜靜聽著,沒接她這話。
其實于我而言,高嫁與否并不重要,家中錢財已是足夠我三生富貴,身外物并不能入我眼。
我若要嫁,自得尋一如意郎君,相互情投,如此慢慢來日,才能日日復日日覺得歡欣。
就像父親與母親那樣。
過了幾日,父親與兄長領兵出征討伐燭陰,兩國兵力懸殊,此戰幾乎不戰而捷,但我和母親還是相送他們出城去,總少不了千叮嚀萬囑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