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今日半張臉用紗巾蒙著,只露出了一雙水汪汪的眸子。
透過輕紗,我隱約看見她臉上似乎有傷,于是柔聲問她,
“你嫡母又打你了?”
她搖頭,很快從腰間取出了一張揉得皺巴巴的銀票塞給我,
“這是上回我借姐姐的銀子,現在還給姐姐。”
我見她日子過得可憐,本不想收這銀票,可她卻倔,硬生塞到我手里后,晃了晃她左手提著的酒壺說:
“我給父親買了酒,急著回家送去,改日再來專程向姐姐道謝。”
她扭頭快步要走,我下意識想要拉住她,反而迫得她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向前撲空了去。
手中拎著的酒壺飛出去,凌空掉了壺塞,酒水朝著蕭景珩便潑灑過去。
我拉住了她的胳膊,沒叫她摔著,
可酒水卻有大半灑在了蕭景珩包扎好的傷口處。
宋昭嚇得一個勁給蕭景珩賠不是,我也顧不上安撫她了,只想著蕭景珩右臂的傷口這兩日才見好,平白沾了酒水這麼一刺激,定是會惡化的。
我那時什麼都顧不上了,只想著快些將他手臂上的繃帶解開,袖口挽起來,先將傷口晾一晾。
可怎料......
蕭景珩卻受驚似的,將手臂硬生從我的手中抽離出來。
他臉色有些難看,匆匆說:
“不礙事。若因此臟了寧姑娘,可不好。”
我不傻,他拒絕的也夠明白,
男女授受不親,我一個女兒家,如何能在大街上去解了男子的衣?
我一時語塞,好一陣尷尬。
心想,這花今日怕是賞不成了。
下一刻,便聽蕭景珩說他忽而想起府上還有事,忙走了。
我看著他倉促離去的背影愣在原地,心被莫名揪起,有些不是滋味。
“寧姐姐,我是不是惹那位公子生氣了?都是我不好......”
我聽見宋昭用很微弱的聲音向我賠不是,
回頭看她,此刻正低著頭一副愧疚模樣。
她也不是有心,若非我攔著她那酒水也不會灑,我無心責怪她,反倒低聲勸慰兩句叫她別將此事放在心上。
她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不自責后又很快感慨起來,
“不過那位公子當真是勇猛。我買給父親的是天香樓最烈的酒,喝下去可都要燒胃。那酒灑在他的傷口上,他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我順口應了句,“是啊......”
可很快,心下又覺得奇怪:
若是連烈酒灑在傷處上他都能不為所動,那何以每次換藥的時候,我都能在門外清楚地聽見他強忍痛苦的低吟聲?
【番外 婉霜【九】】
疑惑間,我見宋昭整理酒壺時露出了一小截手腕,
那手腕上新添的傷紅得厲害,可她卻跟個沒事人一樣,隨意挽起袖口來,一點也不怕傷口摩擦帶來的疼痛。
她許是察覺到了我正盯著她的傷處看,于是偷笑著說:
“這是假的~”
她沖我眨巴著眼,用沾了酒水的指腹在手腕上輕輕一蹭,那紅色便掉了大半。
我略有驚訝,而她卻很是得意,
“那日婉姐姐也見到了我嫡母如何待我,我若不動動腦筋,怕是哪日被她打死了也沒人知道。我為了逃她的打,總會刻意在她前日打出來的傷處上拿胭脂涂抹得更紅些。她見我傷重了總怕父親過問,自然也就收斂了。
”
我自小被父母如珠如寶捧在手心,
她這樣的小聰明,我自然是沒有的。
但她也確實因為她的聰明,討到了好處。
這般想著,一恍惚間,不知怎地我卻聯想到了蕭景珩。
若宋昭的傷是偽裝出來的,那麼他的呢?
可轉念又想,我與他本無交集,他實在無須這般對我偽裝欺騙。
臨別時,聽宋昭說酒水灑了許多,她得去重新買來,免得又惹了她嫡母生氣。
可我見她搓著小手捉襟見肘的模樣,便知她是銀錢又有缺了,于是道:
“正巧天香樓的醉蟹也是不錯,我與你一道去吧。”
我倆買了酒,買了蟹,一道回家去。
近她府前,路過一小販正在兜售些銅花打的發簪耳飾,
宋昭站在攤前,瞧著什麼都覺著稀罕,她有模有樣地問了小販價錢,聽小販說一件不過幾文錢,立馬轉頭問我,
“婉姐姐挑個喜歡的簪子吧?你幫我許多次,這禮物可不能推脫了。”
我自幼穿戴都是撿著好的來,像這樣的沿街小攤,我甚少有路過停留的時候,
但今日細看,倒覺得這些小玩意雖然用料不貴重,但挽花紋路卻是一等一的精巧。
我粗略掃了一眼,目光很快就鎖定在了一枚辛夷花簪上,
近來我日日聞蕭景珩提及辛夷,這會兒看見了,下意識便伸手想要拿起瞧瞧。
可才觸到簪子,卻見宋昭從角落里摸出了一根銀柳花簪,踮起腳尖來將它佩戴在了我的鬢邊。
我輕撫鬢角,難免驚訝,
“你如何知道我喜歡銀柳?”
她搖頭,“不知道,只是覺得這簪子好看,很配婉姐姐。
”
她從小販那兒拿過了銅鏡,端端正正擺在我面前。我自照,忍俊不禁與她打趣說:
“我雖與你只見過兩次面,卻總覺得似曾相識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