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明嵐跑到了醫院的院子里。這時他一個不慎,腳上踢到了一塊松動的磚頭,于是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傾。
眼看著胡悠悠就要從他手上脫離,他瞳孔驟然一縮,奮力往前一探又接住了她,然后抱著她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之后他不顧自己滿身的狼狽,跪在地上將胡悠悠抱在懷里,摸著她的臉非常擔心又無措地問:“悠悠,你有沒有被摔著?哪里摔疼了?”
顧盼和封定鈺追上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幅明嵐陷入瘋魔的畫面。
兩人站在不遠處,沉痛地看著這一切。
顧盼幾乎將整個身子倚在封定鈺懷里,整個人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在不管自己怎麼做都得不到任何回應之時,明嵐終于像一只陷入絕望中的困獸,發出哀痛的呼號聲,而他一直努力隱忍的淚水,此刻終于突破防線,洶涌地從眼眶掉落,無聲無息地落到了地上。
他低著頭看向胡悠悠的臉:“胡悠悠,你這個騙子,不是說好以后每年都要一起過生日的嗎?不是說等你好了,我們就去普羅旺斯看薰衣草的嗎?你為什麼不遵守諾言?”
他不留一隙地緊抱著她,仿佛要將她的身體嵌入他的骨血里,他把臉貼在她的額頭上,嘴里喃喃道:“悠悠,你別離開,別離開我。我以后再也不欺負你了,我讓你欺負好不好?
“你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你離開了,叫我以后怎麼辦?我到哪里去找一個像你這樣好的人?
“不,我不會去找其他人的,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對嗎?”
顧盼緩步走過去,在明嵐面前蹲下。良久,她終于小心翼翼地開口喊他:“學長……”
“你們走吧。”明嵐淡淡地說了一聲,眼神自始至終沒有絲毫分到顧盼身上。
“學長……”顧盼再次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走吧。”明嵐仍然是那副心如死灰的樣子,“讓我再跟她單獨相處一會兒。”
顧盼也不再固執,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明嵐,之后帶著封定鈺離開了。
明嵐摟著胡悠悠,癡傻一般在地上跪了好久。很久以后,他緩緩地抬起頭仰望天空。
他發現,原本晴朗的天空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聚滿了烏云,烏云囂張地盤踞在天空中,囂張地向人們宣示它的邪惡。
神思恍惚間,他仿佛看見了那個永遠都笑靨如花的女孩正站在烏云上。
“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胡悠悠,胡是胡鬧的胡,悠是忽悠的悠。怎麼樣,是不是很有趣?”
“哦,你不喜歡我叫你歐巴,那我叫你哥哥好了……哎,行了,別那副死表情,以后我就叫你嵐嵐好啦。”
“嵐嵐,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長得很像一個人?很像我未來男朋友。”
“……”
往昔一道道歡快飛揚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可惜從此往后,他再也聽不到這樣俏皮動聽的聲音了。
悠悠……以前你總覺得我狠心,狠心地不顧你的感受,狠心地對你的感情不屑一顧,但是現在你比我更狠心,你狠心地把我拋下,永遠地,把我拋下了。
離開醫院這段短暫的路程,顧盼一直哭得不能自已,封定鈺則默默無語,一直攙扶著她。兩人在路邊等車時,天空轟然響起一陣驚雷,等兩人鉆進車里后,傾盆大雨便瞬間而至。
顧盼靠在封定鈺懷里,她一直努力地想要控制住自己,可淚水還是止不住地往外涌,身體也不停顫抖著。
拭去臉上的淚水,顧盼扭頭看了一會兒窗外的雨簾,回過頭對封定鈺說:“我一直以為生老病死不過人之常情,任何人的死亡,哪怕是我自己,我都可以坦然面對。可是今天……在看到朋友在自己面前變得毫無生機時,我才發現,死亡,原來是這麼可怕的一件事……”
“不要想那麼多。”封定鈺輕輕地拍著顧盼的后背,溫柔地安撫道。
胡悠悠素日對人大方、待人友好,結交了不少朋友,因此她葬禮那天,來了不少人。
胡悠悠是酷愛自由、向往藍天白云的人,所以胡媽媽沒有將她的骨灰埋入黑暗的泥土中,而是撒進了廣闊無垠的大海里。
人們穿著黑色的服裝整齊地站在海邊,聽著洶涌的海浪撞擊巖石的聲音,任由腥咸的海風刮在臉上,鉆入鼻孔里,每個人都安靜得如同一尊石雕。
明嵐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站在胡媽媽身后,英俊的臉上始終毫無表情。沒有人能夠看到,他左手的掌心,緊握著一撮栗色的長發。
自胡悠悠葬禮那日后,顧盼便再也沒有見過明嵐。原先她并未做他想,只覺得明嵐正是傷心的時候,她還是不去打擾的好。
但是近來舞蹈社出現了一些事情,需要明嵐拿主意才行。
在打了好幾通電話明嵐都不接以后,顧盼忍不住去他班上找他了。
問了一個明嵐的同班同學后,顧盼才知曉,原來明嵐已經一個多月沒來上課了。
而另一個跟明嵐關系比較好的男生告訴她,自從胡悠悠過世后他便一蹶不振,整天躲在房間里喝悶酒,偏偏明嵐的父母都不在家,沒人管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