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是陸予城。
待在這樣的場合實在讓她頭昏腦漲,因此有些遷怒一定要堅持留下來的他。
“現在可以走了嗎……”
她在轉身的瞬間,尾音突兀地消散在了空氣里。
顧衍站在那里,深深地看著她,仿佛是不可置信的震驚,又像是失而復得的驚喜。
他身后宴會廳璀璨的光影傾瀉而出,為她融了一身暖暖的光。沒錯,此刻站在眼前的人,正是他日日思念的人。直到,他看到她的眼睛,他心中的狂喜像是被兜頭一盆涼水澆滅。
那眼神,是冷的。曾經,這雙眼睛里滿是熱烈的光,而現在,全都沒有了。
“思思……”他低喃,向她走近。
“顧先生。”姜百思側身,退了一步。
她的冷淡疏離刺痛了他,他忽然覺得難以忍受。
顧衍上前一步,捏住她的肩膀,眼中深深的痛和悔讓姜百思一瞬間忘了掙扎。
“我每一天都在后悔,后悔當初沒有第一時間站到你身邊。那一天實在太混亂,你離開韓家之后,姑姑就立刻被送進了醫院。你知道的,我沒辦法丟下她……我一直在找你,我一直一直在找你……”
“顧衍。”姜百思冷漠的聲音在夜風里越發顯得清冷,“你還不明白嗎?”
那一刻顧衍忽然覺得害怕,害怕她即將要說的話。
她仰頭看著他,那眼神里是無邊無際的悲憫:“我們之間,已經再無可能。人要活下去,總是得向前看的。人生根本沒辦法再重新來一次,所以,后悔,是最不值錢的東西了。”
顧衍眼中的光一點一點地熄滅下來,像是苦苦支撐的沙漠旅人忽然得知,遠方的綠洲只是海市蜃樓,絕望漫天漫地地向他襲來。
“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嗎?”
顧衍漂亮的手背青筋暴露,仿佛是用了很大的力氣,他的手才從她的肩膀上緩緩滑下。
姜百思沒有再去看顧衍的表情,一步一步,堅決地離開了陽臺。
她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到遠離宴會廳的花園,這里燈光晦暗,頭頂的月色也朦朧。
悲傷和脆弱,都不會被人發現。
她坐在花壇邊,摟緊了自己的肩膀。
突然,一件外套落在了肩頭,帶著主人不容忽視的氣息裹入她的鼻息。
她仰頭,是陸予城。
“如果不是看到你這樣,我還以為你真有你表現得那麼冷心冷面。”
姜百思有些難堪:“你偷聽?”
陸予城發誓自己不是有意偷聽的,他只是不小心聽到了前頭,又一不小心按捺不住好奇心聽完了全程。
他一向自認是個好奇心不重的人,但面對姜百思,她就像一座迷霧般的森林,引誘著他去冒險。
“結果我就聽到了我們姜主管了不得的情感糾葛呢。”他這樣說。
姜百思別開頭,不說話。
“原來那個晚上,你是為了他才傷心絕望到那個地步。”陸予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姜百思詫異地看他一眼,心知他誤解了。但是,鑒于近來他屢屢對自己身份的懷疑,她倒樂得他這樣誤解。
“不過,你既然愛他愛到這地步了,干嗎還管韓家的阻撓?”
原來他以為她和顧衍的事是因為韓夫人的阻撓。
姜百思沒想到,一身痞氣的陸予城,在編織愛情故事方面的腦洞會這麼大。
看到姜百思滿臉古怪地看著自己,陸大老板并未意識到自己腦洞過大,他挑著眉,一貫那副囂張至極的模樣:“我要是愛一個人,就算全世界來反對都沒有用。
”
“這世上大多數人的愛情,并不能純粹,會有很多束縛,會有很多牽掛,不用說其他,就是我自己,也并不是一個會為了愛一個人而放棄所有的人。”姜百思的聲音飄忽在夜風里。
他冷哼一聲:“要我說,你就是名字起錯了。別人是三思而后行,你是百思,思了百遍了還會有勇氣往前走嗎?”
她有些惱怒地瞪著他。她的名字是母親取的,對她來說,有著非凡的意義。
可是這時候她被他這套邏輯噎住,一時忘了反擊。
隱約間,身后的花園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緊接著,是一句壓低了的女聲:“你放開我!”
隨后又是一陣細碎的爭吵聲,姜百思皺了皺眉,是何眉?
姜百思有些擔憂地朝聲源處走過去。
這家拍賣行別的不說,花園造得倒是頗有講究,層層疊疊的花木掩映,姜百思拂開一層又一層的樹影,正待拂開最后一棵樹時,卻被身后的人按住了肩膀。
她皺著眉看向陸予城,有些惱怒:“阿眉遇到麻煩了!”
陸予城卻是挑了挑眉,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你現在突然出現,才是她的麻煩。”
她聽不懂他什麼意思,正要掙脫他的束縛叫出何眉的名字,卻被他一把捂住嘴壓到身后的樹干上。
姜百思暴怒,抬起腳就往他小腿上踹。
陸予城悶哼一聲,隨后輕輕拂開眼前婆娑的樹影,低啞的聲音對她道:“你自己看。”
姜百思看過去,臉瞬間紅到了耳根。
一個男人攬著何眉的腰,正在親她!
姜百思下意識地看向陸予城,他挑了挑眉,一副“看吧,我警告過你”的看戲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