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朝顧府而回，她全程無話。

卻不想到了顧府門前，剛下馬車，就看到從中走出來的葉芷吟。

四目相對，她頭戴金釵，面容含笑：“剛剛淮安同我說已給了你放妻書，你打算何時離開，成全我們？”

第九章

顧淮安。

簡歆瑤心里輕嚅著這個名字，從前只覺得甜，現在卻像魚刺，哽在喉嚨，上下不得。

可迎著葉芷吟得意的目光，她還是強迫自己開口問：

“你就這麼急嗎？”

“不急。”葉芷吟撣了撣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塵，“但是怕你急。”

“什麼？”簡歆瑤有些不解。

葉芷吟卻沒解釋，只是說：“我知你不想同淮安和離，但他已注定是我的夫君。若你執意不改，便只能選擇母妃賜你的那把匕首。”

“簡歆瑤，要不我們來下個注吧，你說在與我的婚事和你的命之間，淮安會選擇哪個？”

簡歆瑤面色蒼白。

她心知肚明，顧淮安的答案只會有一個——葉芷吟。

葉芷吟見簡歆瑤說不出話，臉上笑意漸深，語氣得意：“看啊，曾經你擁有的，現在我也將擁有了，簡歆瑤，我從不比你差。”

說完，她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簡歆瑤一個人站在原地，明明前面就是顧府的石階，她卻怎麼都邁不動一步。

就在這時，一道腳步聲響起。

顧淮安從門內走出來，瞧見簡歆瑤，他腳步一頓：“你又去了哪兒？”

簡歆瑤凝望著他身上的飛魚服，這個男人，同最初遇見時別無二致。

自始至終，他的眼中都不曾有過自己！

她喉嚨發哽，血腥氣蔓延，又被生生咽下。

“你要去哪兒？”

聞言，顧淮安愣了下。

過往，簡歆瑤從不會多嘴問他的去向，如今卻……

出神只是一瞬，顧淮安便直接回：“公事。”

只是不知為何，簡歆瑤總覺得他神情間似有些許異樣。

沒等細思，就見顧淮安邁步要走。

“顧淮安！”

簡歆瑤張口叫住他，隨后從懷中將那紙放妻書拿了出來：“我，不愿和離。”

剛剛葉芷吟那個賭，她并不想下注。

但看到顧淮安的這一刻，簡歆瑤改變主意了。

她終歸是不信，三年夫妻，自己的命頂不過一場圣旨賜婚。

簡歆瑤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好，有錯。

但作為一個女子，她愛了三年，等了三年，盼了三年，自己總該有身份，賭一個結局！

而顧淮安看著那張明顯被人緊攥過的紙，竟也伸手拿了過來。

一張信紙，一頭一尾，兩只各握的手。

簡歆瑤手指緊了緊，最后松開：“你……”

顧淮安只說：“和離一事等我忙完，再同你說。”

話落，上馬離去。

深夜的涼州城，家家閉戶。

只剩馬蹄聲在長街上奔騰。

院落內。

簡歆瑤坐在燭下，一針一針繡著那幅《百壽圖》，眼看著就剩最后一筆就要完成了。

不知怎的，她神思一晃，針便扎進了指腹。

一瞬刺痛。

簡歆瑤下意識的松開手，看著指腹上那抹鮮紅的血珠，久久沒有動作。

一旁，小昭見狀，忙拿了藥來，給她涂上。

“夫人，貴妃娘娘的壽辰還有段時日，您何必非要熬夜繡制呢？”

簡歆瑤收回手，撿回針：“有些事還是早早做完了好。”

就像她不知賭局結果如何，她也不知自己還能活多久，又能都趕上貴妃的壽辰。

既然此，倒不如早些繡好。

屆時便是自己不在了，也算是盡過為人子女的孝道，也好過到了底下后悔，遺憾。

只是這些，簡歆瑤不能同小昭說。

她們八年主仆，自己這條命，小昭或許比她還要在乎！

“小昭……”

簡歆瑤剛開口要說些什麼，只見原本漆黑的屋外突然一片大亮，然后鐵甲之聲呼嘯而過。

她轉頭看著，瞧著那光去的方向，心中不安莫名加劇。

“小昭，你去看看發生了何事？！”

“是。”

小昭領命退去。

簡歆瑤試圖繡制《百壽圖》，讓自己能安下心。

但卻毫無用處。

突然，門推開，小昭回來了。

她語氣急切，滿眼慌張：“不好了，夫人，他們說簡大人叛國通敵，要滿門抄斬！”

第十章

簡歆瑤只覺得腦海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她父向來兩袖清風，忠心為國，斷不可能叛國！

“去找顧淮安，派人將他找回來，就是我有事找他！”

簡歆瑤知道自己是女子，無詔不得入宮，但顧淮安不一樣，他是陛下信賴的錦衣衛統領，若有他去，簡家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然而小昭卻沒有動，唯有眼里寫滿了憐憫：“夫人，剛剛那鐵甲聲，是錦衣衛！”

簡歆瑤頓了下，意識到了什麼。

就聽小昭的聲音緩緩響起：“領頭的人……就是顧淮安！”

簡歆瑤只覺得一股寒涼之意直直穿透了百骸。

領頭的人是顧淮安！

為什麼是他？怎麼會是他？！

簡歆瑤只覺得心口一陣陣憋悶，喉間一陣氣血翻涌，隨著咳嗽，涌出一股腥甜！

“夫人！”小昭看得心慌，忙伸手將人扶住，“您怎麼樣？”

簡歆瑤緊緊抓著她手臂，剛剛顧淮安離去時的異樣也在此刻都有了解釋。

怪不得，怪不得他會真的收回那封和離書。

原來不是因為不想與自己和離，而是一時善心，想要保住她的命！

簡歆瑤該心存感激的，但簡家是她的母家，是收養她，是她生活了八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