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上房,蔣夫人跟兒子商量了給西周刺史送壽誕禮物等一些事情,留下兩人在她這里用飯,期間,老是叫馮敏給蔡玠添湯布菜的,搞得不熟悉的兩個人都有點尷尬。
蔡玠目不斜視,安靜吃飯,視母親的撮合于無物,好在對面的人足夠老實,鵪鶉似的低頭吃自己的飯,若她敢跟那些庸俗的女子一樣貼上來,他就叫她好看。馮敏的識時務令蔡玠舒服了些,看她順眼了不少,不過依然不妨礙將她當空氣,吃完飯就回去了。
兒子的背影消失在門前,蔣夫人忍不住道:“你說你,白生了一張如花似玉的臉,在我跟前多靈巧討人喜歡,怎麼見了少爺就木愣愣的,都跟我作對,真是上輩子欠了你們的。”
馮敏忙站起來聽著,本來其他人就不喜歡她,再被蔣夫人厭棄,日子就真沒法過了,她光想著別去戳少奶奶的心窩子,消極的態度卻叫蔣夫人恨鐵不成鋼。馮敏不知該作何解釋,只好低頭。
其實蔣夫人也明白,她那兒子自從懂事就不言茍笑,整天冷著一張俊臉,連家里下人膽小的都不敢往他跟前湊,別說馮敏本來就乖巧安靜,兒子又故意不準她靠近,能給好臉色才怪,小姑娘害怕也是正常的。可再害怕,那也是名正言順的夫君了,兩個人都不主動,她在一邊干著急有什麼用?
馮敏被夫人罵了,芳草一聽到這個消息,立刻趕回來報告給了柳嫣,興奮地仿佛三伏天喝了冰水,“以為攀著夫人就能賴在咱們府里長長久久了?到底小門小戶出來的,肯定是不懂規矩被夫人教訓了,真是活該。
”
芳草眉飛色舞地說著,還有點可惜,她是去上房找相好的丫頭玩,剛走到門口,里面的婆子出來撞上她,擺手道:“姑娘別處去玩吧,夫人這會兒正生氣呢,仔細看見你亂逛。”她想問清楚怎麼回事,婆子卻不說了,只說夫人生氣罵了新姨娘。
柳嫣拿著一盒新來的胭脂正看呢,扭頭道:“真的?夫人不是一向喜歡這個新姨娘嗎?”每天都把人叫去上房聊天,對待她這個正經兒媳都沒有那麼慈愛呢。
她是任性了些,可也情有可原,她那個婆婆自己都不給丈夫納妾,卻插手她屋里。柳嫣以前是極為尊重這位婆婆的,因著這一遭,不免也有點微詞了。
少奶奶不喜歡西院那位,芳草跟主子站在同一戰線,越加添油加醋詆毀笑話。春鳶收了衣服進來,見芳草越說越來勁,擰了她一把,“你作死呢,人家再不好,也是夫人為了少爺的子嗣找來的,夫人要做的事情什麼時候沒做成過?你還攛掇著奶奶跟夫人對著干?”
芳草捂著手臂,不滿道:“你是哪邊的?盡滅自己威風。”
春鳶不理她,她特意點出子嗣兩個字,就是為了提醒少奶奶,別再犟著了。生不出孩子,就是他們柳家理虧,對不住刺史府,老爺面對刺史大人腰桿都挺不直。夫人傳好幾次話來了,現在蔣夫人還顧忌著兒子,對兒媳寬容,真把刺史夫婦惹惱了,吃虧的絕對是她們奶奶。
保重了自己身子還能有個兒子,那個妾生了兒子就走,她跟夫人都覺得是再好也沒有的事了,真不明白奶奶還一直別扭什麼。
春鳶也不是沒把這些道理揉碎給奶奶講過,只不過奶奶太在意大爺,對那份情愛看得太重,又被獨寵這麼多年,一時轉不過彎來,她也只好不顧奶奶的厭煩繼續聒噪。
哪怕以前很器重她的奶奶現在明顯更寵信跳脫的芳草了,春鳶也不能撂挑子,苦口婆心又說了一遍,最后加重語氣道:“夫人說了,奶奶要實在不喜歡西院那位,就由家里挑幾個齊頭整臉的丫頭送過來給姑爺收房,刺史府這門姻親柳家不能斷。”
“沒那麼嚴重吧?”春鳶信誓旦旦的,芳草也怕了。
“娘怎麼這樣?”柳嫣扯著帕子,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只覺得連家里都不幫她了,極為生氣。
小姐從小到大,就沒經歷過一件不如意的事情,天真爛漫是好,生死存亡關頭,還一意孤行,就叫人頭疼了。春鳶認真道:“這種事擱別人家,休妻重娶也沒人說半句不是,大人跟夫人仁義,大爺愛重小姐,有時候,咱們也得讓步啊。”
“娘說的讓步就是給她女婿送女人嗎?”柳嫣淚花兒亂轉,氣的蒼白的臉都紅潤起來了。
當然不是,自家的女兒自家疼,李夫人只擔心女兒一味跟婆婆對著來,遲早鬧到無法收場。女兒女婿恩愛,女兒又是那麼個身子,他們家本就是高攀,刺史府沒有一點看不起的意思。蔣夫人對她女兒又好,李夫人也講投桃報李呀,最主要的,李夫人還真不希望女兒掙命去生孩子,保重身體才是正經,這話自然只能心里想。
“咱們縣令夫人不送,刺史夫人也會再送的,遲早的事。
”
柳嫣心慌意亂,春鳶不敢再嚇她,轉告完夫人的意思,就把自己的見解也講了,總之就是她們現在不是在跟西院斗,真正對上的其實是夫人,自古以來,哪個兒媳婦能壓住婆婆?哪個兒子就真能忤逆父母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