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閨錄福妗》第7章

此等國運之劫,滔天大禍,他就這麼四兩撥千斤的扛過去了?

「九殿下您還真是……」藝高人膽大。

老王爺嘆道:「瑾懷聰慧,齊天之龍也。」

我和蕭錦侯點頭:這國沒你都得散。

九殿下笑笑:「齊天之龍為亢龍,亢龍有悔,逆則破天,孤也是要在高位降一降了。」

老王爺笑一笑:「那這個天,老夫來破罷。」

17

三日后,老王爺突然回光返照,著戰甲,戴鐵面,殺進禁中,砍下了西涼來使的腦袋,只留下一個長隨傳話:「回去告訴你們女王,想要太子,便親自來迎,想來居高臨下那一套,問問我這桿大刀答不答應!!!!」

那人連滾帶爬地奔西而去。

老王爺徹底倒下了。

他彌留之際,要去二樓的閣臺看月亮。

那日正是十五月圓,老王爺躺在躺椅上,晚上的風有金銀花的味道,他艱難地抬起手,摸摸蕭錦侯,摸摸我,透過我們不知道看見了什麼。

「樓下誰家燒夜香,玉笙哀怨弄初涼,臨風有客吟秋扇,拜月無人見晚妝……」

九殿下跪于他身側:「三爺爺,皇祖母生前留下密詔,她這一生,不負天下,唯負了您,地宮的棺槨里是貼身的慎嬤嬤代葬,皇祖母葬于西郊夢蝶峰,為您留了位置,您若肯原諒她,她愿與您結后世緣分,償補今生。您若還恨著他,她愿不入輪回,在夢蝶峰生生世世守著您鮮衣怒馬,恣意人間……」

老王爺看著他:「你如此聰慧,怎不知我心意。」

九殿下眼底泛起波濤,在月光下被染上晶亮的白霜:「瑾懷,已經安排好……」

蕭錦侯再受不住,抓著他的手哭起來:「阿爺,阿爺……」

老王爺用拇指撫上他的眼角:「你大了,再會撒嬌,阿爺也抱不動了。」

蕭錦侯埋在他的錦被中哭了起來。

老王爺摸著他的頭:「別耍賴。」

突然,他不知看到了什麼,盯著前方問我:「福妗,你出閣前上巳節說過的話再說一遍。」

我抹干臉上的淚,勉力笑著回道:「福妗愿意嫁老王爺,福妗就喜歡老王爺。」

之后,我好像聽見了少女嬌俏的聲音:「沅沅愿意嫁小王爺,沅沅就喜歡小王爺。」

老王爺閉上了眼睛,對著月亮嘆道:「沅沅,這一生,竟也這樣過去了,你終于來尋我了……」

18

老王爺薨逝,秘不發喪,只將其與皇太后秘密合葬。

大管家本想隨老王爺而去,但外界并不知老王爺已駕鶴西去,上戰場殺伐之事可由蕭錦侯頂替,但即便老王爺三十年不出府門,日常瑣碎,還需大管家在旁打點一二才顯得鐵面王猶在。

只要老王爺仍在,西邦想亂,便要先摸一摸自己的項上人頭。

蕭錦侯成了實質性的「平西王」。

他本就身上有傷,自老王爺去后,又大病一場,一日日將自己關在屋內,獨自憔悴傷絕。

大管家看著緊闔的窗,嘆息道:「錦侯生下來,小姐就去了,他是老王爺捧在手里養大的,摟在懷里學騎馬,坐在膝蓋上聽兵法,這一下,怎讓他活得下呢?」

我郁郁,我無法開解他、沒有照顧好他,終究是我無能,辜負了王爺的囑托。

再這樣下去,什麼人也要熬壞了,那日我在外頭轉了三五圈,鼓起勇氣,端著安神湯推開了門。

他坐在地上,手臂搭在榻前,頭埋在臂彎里,身上床上到處都是老王爺的衣服。

層層疊疊,密密麻麻,是我們都忘不掉的慈愛。

我那些勸慰的話一句也說不出口,自己都勸服不了,何來勸別人呢。

我丟下碗盞,撲過去,拽著他的衣袖,蕭錦侯眼底黑紅一片,并無半痕光彩,我再也忍不住,抓著他哇哇地哭。

蕭錦侯緩了許久,才知道自己被我抱著,用下巴抵上我的肩膀,淚水隨即浸透我的衣裳。

我們兩個就像溺水之人,互以對方為此生浮木。

老王爺只當孩子一般養過我們兩個。

這世上沒有人比我們更能親嘗彼此的痛苦。

我真是太糟糕了,本是來勸他的,自己卻惹得他更難過。

可我真的想哭,如果一個人沒得到過長輩那樣強悍與溫柔的寵愛,那她永遠不知道那是怎樣的安心可依靠,為什麼老王爺給過我,卻又帶走了。

外頭人進不來內院,我在外頭打理賬務、周旋應酬的時候,不敢露出半分異樣,可我每每想到老王爺已然不再,我回去時,再也不會有那位老者等著我,聽完我絮絮今日發生的事,或提點,或對大管家笑言:「這丫頭倒有辦法,本王都沒想到。」

再也不會有了……再也不會了……

19

大管家頭疼得很,原本一個半死不活,現在兩個半活不死。

我與蕭錦侯,整日傷懷。

大管家又何嘗不想哭一場。

王府已然要運轉不下去,九殿下再次親至,帶來一個消息,也順便問我的意見。

北邊戰亂已平,護國公主那死了半年多的夫君七大王,又殺了回來,禿珠大王愛慕公主,揚言要娶做大妃,而七大王不肯放人。

九殿下要迎公主還朝,另選機敏貴女冊為宗姬,嫁與七大王為閼氏。

大姐姐薦了我,九殿下問我可否愿意,若愿意,便安排我假死,入皇家族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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