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風聲很大,簡直有種鬼哭狼嚎的特效。
她一個人待著,反鎖門后,腦子里亂哄哄。
想到如果當年自己沒有住進賀家,也沒有認識賀南方,現在會是什麼樣的處境。
應該是嫁人了,畢竟她住的小城里,26歲嫁人很正常。這麼大雨的天氣,此時可能正在家里亮著一盞燈等丈夫下班回家。
若是深想以后會嫁給什麼樣人時,她卻又怎麼都想不出來。
她以前常常念著要嫁給賀南方,后來傷心了,不想再愛他了,抽走的也僅僅是對他傾注的感情,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愛上別人,會嫁給別人。
雖然不想承認,但賀南方對她的影響,并不是她第一個男人這麼簡單。
她可以轟轟烈烈的恨他,也可以毅然決然地不愛他,但是她忘不了他,那個名字像是長在脈絡里,隨著血液流遍全身。
她可以壓制不去想,去反抗由愛轉恨,但他仍永遠然在那里,譬如在這黑暗又孤獨,被獨困在一個陌生城市,大雨滂沱的傍晚——這個名字猝不及防地被想起。
然后心臟開始揪著疼,理智告訴她路是自己選的,不可以往后看,這才將心里的難過平息。
她看著手機的電量還剩百分之三十不到,試了試賓館的插座,依舊沒有來電。
不再敢用手機,關掉所有程序后,怕浪費電只給于曉曉發了短信報平安。
于曉曉短信:“我哥他們全隊出去抗洪了,讓他去接你。”
李苒回復:“可別,那是他工作,你可別給他添亂。”
于曉曉抱怨:“你客氣什麼,我哥又不是外人。
”
李苒看著這條短信陷入沉思,好像一直以來她都很怕麻煩別人,就算現在被困,她能想到的也是自救或者等雨停積水排空后自己回去。
于曉曉不應,非要問她地址讓于鴻霄幫忙,李苒真是怕了她:“我手機沒電了。”
對面發來三個:“生氣的表情。”
她深覺自己跟于鴻霄不合適,所以面對于曉曉有意無意地撮合,她更是能躲則躲,實在躲不掉,她也是能少見則少見。
吃了幾塊壓縮餅干,喝了一些礦泉水,將肚子里的饑餓感沖淡。
沒有電,沒有手機,仿佛一切都回到原始狀態。
李苒蒙著被子,只想一覺醒來外面天亮,洪水都退了,她可以回家了。
這樣自我催眠后,她居然真的睡著了。
再醒來時,是夜里十一點多,驚嘆時間居然被她熬過去了一半。
她打開手機,將屏幕調到最暗,看著外面情況。
臺風像是上花轎的姑娘似的,死也不肯走。J市全城積水嚴重,排水功能幾乎癱瘓,所以現在不是最麻煩的,照這個趨勢下去,恐怕下面還有更麻煩的。
她嘆了口氣,數著泡面跟壓縮餅干,應該還能再茍兩天。
正看著手機,屏幕上冷不丁跳出來一個電話,李苒手一抖,幸好穩住了。
賀南方的聲音伴隨著風跟雨將外面的天氣毫無保留地傳遞到李苒的耳邊。
“你到二樓來。”
一頭大廳基本上被淹了,現在水面的高度已經直逼二樓。
李苒愣了一下:“什麼?”
賀南方:“我在樓下。”
那一刻,李苒有種自己做夢還沒清醒的錯覺,她愣神地看著外面,隨后猛地站起來,打開門跑出去。
她的房間在五樓,電梯停運,她朝著冒綠色幽光的安全通道狂奔過去。
手里的手機還開著,李苒能聽到賀南方那頭的聲音。
跟她耳邊現在聽到的一模一樣。
他真的來了!
她跑到二樓過道的最頂端,那里有一個可以探出身去的露天陽臺,還有幾道時不時閃過的手電筒光芒。
下面有人。
賀南方聽著電話里粗重的呼吸聲,以及腳步聲:“慢點跑,我就在下面等你。”
李苒沖到二樓的陽臺,看到底下站著的人時,有種想流淚的又想笑的沖動。
狂風如撕,暴雨如注,賀南方穿著一身黑色的雨衣,站在沖鋒艇的最前面。
積水水面被沖鋒艇的漿聲激蕩起渾濁的浪花,他站立在那風和雨的前頭,背著手看向李苒。
像一佇神祗,也像個死神。
風攔不住他,雨也攔不住他。
因為他是賀南方,所以出現在這里時,覺得意料中,又覺得不該如此。
他應該在寬敞明亮的會議室里,又或是彌漫著古香的賀家書房,甚至在俊男靚女觥籌靡靡的晚宴上。
總之他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李苒站在二樓,像是夢游一樣看著他。
賀南方笑了一下,或許是笑自己經歷萬千辛苦后終于到了這里,又或許單純因為見到李苒而笑。
總之,他們兩淡淡地相視一笑。
賀南方朝她揮手,做出一個讓開的動作,緊接著便見他攀著繩子,從二樓爬上來。
那身手,真叫李苒嘆為觀止。
隨身被拉上來的還有一個箱子,不大,倒是挺重。
賀南方脫下雨衣后,李苒才發現他里面衣服全都濕透了。
里面是一件他工作過時才會穿的襯衫,此時已經能擰出水來,牢牢地貼在他的胸前,勾勒出寬闊的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