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黛朝明經看。
明經愧疚又后悔:“都怪我,不該跟祖父說實話……外祖父聽說姑母不肯認承安,也不肯回來,當時臉色就不大好。怪我沒及時注意到……”
“表哥,這事你也瞞不住。”云黛說道。
“是啊,父親這一生最疼愛的便是敏敏。當年聽聞敏敏難產過世,父親足足三天沒有吃飯睡覺。”明修文嘆氣,“這些年,父親沒有一天不思念她。如今聽說她還活著,不知多高興。尤其是你們去君山這段時間,簡直像個孩子,天天數著日子過,盼望著你們把敏敏接回來。”
舅母和萱萱都默默垂淚。
云黛陰沉著臉,沒說話。
七十多的老人家了,早年在戰場留下不少傷,頭幾年又大病一場,還能熬幾年?
歐陽診脈后,過來回話,說道:“娘娘要有個準備。”
“什麼準備?”
“老爺子年紀大了,頭幾年病的那場,就是熬過來的。已經經不起再來一次了。”歐陽說道,“臣可以給老爺子開幾副藥,配合針灸,盡量拖延吧。”
眾人神色都不大好。
明修文追問:“還有多久?”
“不好說,這得看老爺子自己了。若好一些,總還有三五個月時間的。”歐陽說道,“府里就準備起來吧,老人家生前還有什麼愿望,也盡量滿足著。”
他的意思很明確了。
眾人的臉色都變了。
竟只有幾個月時間了?
云黛心中酸痛難忍。
她走到外祖父床前,看著老人家瘦削蒼老的臉龐,花白的頭發,再也忍不住,眼淚一滴一滴落下來。
晏兒跟在她身邊,默默給母后遞帕子。
老侯爺睜眼看她,聲音虛弱:“黛兒啊,哭什麼……誰欺負你了?外祖父去教訓他。”
云黛哭的更厲害了。
晏兒勸道:“母后,您這樣子,太祖父會心疼的。”
云黛胡亂把眼淚擦干凈,握住外祖父滿是皺紋和老繭的干枯的手,笑道:“外祖你是不是又不聽黛兒的話,偷偷喝酒了?又病了,真叫人操心。”
老侯爺就笑起來:“你舅舅舅母看的緊,我都大半個月,沒沾酒味了……”
“要好好喝藥,等您好了,我來陪您喝一盅,還要下棋呢。”
“好,好……”老侯爺說了幾個好字,就有些氣喘說不下去。
云黛說:“您瞇一會兒歇歇,待會藥熬好了,我再叫醒您。”
老侯爺也確實疲憊,聞言就乖乖閉上眼。
藥好了后,晏兒端過來,遞給云黛。
卷2:第二千二百五十二章 孫女兒去把她接回來
云黛道:“你們都各自忙去吧,晏兒,你也先出去。人都在這里,老爺子沒法好好休息喝藥。”
眾人都退出去。
云黛把藥吹的涼一些,才輕聲喚:“外祖父,該喝藥了。”
她剛說完,老爺子就睜開眼,笑道:“我沒睡著。”
云黛笑道:“越老越像個孩子了。我扶您坐起來。”
她拿兩個大靠枕,給他半躺著。
喝一口,老爺子就皺眉:“喝不下去。”
云黛笑道:“您這戎馬一生的,重傷不知受過多少,還怕喝藥苦呢?”
“那是兩回事,再硬的漢子,也怕藥苦。”
“才不是呢,皇上就不怕。”云黛笑道,“他從小就喝藥,比您這苦多了,我聞著都熏人。人家眉頭都不皺一下。”
“哎你這孩子,怎麼能把我跟皇上陛下比較?皇上那是天子。”
“天子也是人嘛。”
“不可渾說。”
在一輩子忠君愛國的老爺子心里,皇上是天上的月,是需要頂禮膜拜的神。
云黛道:“您乖乖把藥喝了,我就不亂說啦。”
老爺子呵呵笑起來,雖然虛弱,看著精神倒還好。
一碗藥都喝了,云黛就坐著陪他說話。
她盡量不去提明敏的事情,但老爺子的心病在這塊,說了一會兒,還是問了。
“黛兒啊,你母親她真的不肯認你們幾個嗎?”老人家眼里全都是失望。
云黛不忍再打擊他,便笑道:“明經表哥也是沒說清楚,其實母親在君山那邊清修呢,又要管著一座道觀,一時走不開也是有的。”
“是嗎?”
老侯爺拍拍小外孫女的手,“你啊,別寬慰我,我都這把年紀了,也沒什麼撐不住的。不過是想著能死前再看她一眼。”
云黛鼻子有點酸:“您不會的,上次那麼重,不也好好的過來了?這次算什麼?”
“難為你還有心思安慰我。你們姐弟幾個心里不難受啊?我聽明經說,承安在那里哭的不行,回來一路上都輾轉難眠,食不下咽。”
云黛笑道:“既然母親想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咱們做子女的,也該成全。”
“你這麼說,是你孝順。但她不該真的就這麼做。拋下你們幾個小的……”老爺子搖頭,“這些年,我一想起你們姐弟幾個過的日子,心里就堵得慌。恨當初沒有把你們幾個帶走,也恨顧宏邈那個混賬,好好的孩子給磋磨死了。可如今……知道她還活著,我該氣誰去?”
“你誰都別氣,有句話說得好,兒孫自有兒孫福。您是安享天年的時候,別為子孫事傷神。”云黛安慰著。
老侯爺道:“我也知道,這把年紀了,管不了他們的事。我只想著問問你母親,為何要這樣。否則啊,實在是死了也難瞑目。”
云黛沉默一會兒,輕聲說:“既然您老想見她,孫女兒就去把她接回來。”
“別去,她不肯回來,咱們只當她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