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兩個放輕腳步,走到屏風邊,朝晏兒看。
之間他獨自坐在案幾后面,桌邊,手邊都是奏疏折子,他正認真看著一本折子,側顏專注。
這孩子小小年紀,已經極為穩重可靠,帝后兩個看著,欣慰之余,也覺得心疼。
云黛悄聲說:“劉德全那老貨,怕是把今兒的折子都搬過去了。”
“得有一百多本呢。這得看到后半夜去。”
“他還小,還在長身體,絕對不能熬夜。”云黛輕聲說,“但若是不叫他看,他大概也不肯。皇上,我能看嗎?”
她的氣吹拂在趙元璟臉頰,趙元璟微微側臉,唇幾乎靠在她臉上。
他輕笑道:“皇后從前也不是沒看過,今兒倒規矩起來了。”
“我可是做母后的人了。”
云黛斜睨他一眼,抬腳走過去。
晏兒抬頭,看見父皇母后,忙起身。
云黛背著手走過去,笑道:“晏兒,剛才我好像聽見你父皇說,只給你二十本折子的。你這里……莫不是因為我不識數?”
晏兒忙道:“兒臣知錯。”
趙元璟走過來,說道:“晏兒,朕知道你想為父皇分憂的心情,但你年紀還小,不宜過度勞累。看完了二十本便回去吧。”
晏兒道:“兒臣已經長大了,作為太子,理應為父皇母后分擔。熬一晚上不算什麼。”
“不行。”云黛斷然反對,“你不要仗著自己年紀小,身體好就這般不在意。你看看你父皇,就是兒時落下的病根兒,如今……總之,小孩子就該好好睡覺吃飯,不要想著做大人做的事情。看完了就回去。”
趙元璟吩咐:“劉德全,把余下的折子拿回去。你這老貨,以后再沒規矩,朕先扒了你的皮。”
劉德全苦著臉,上前跟太子請罪后,把折子又抱了回去。
晏兒雖然嘴里沒說什麼,但神色顯然不甘。
那二十本折子,他早看完了。
云黛道:“晏兒,你回東宮去。”
晏兒站著沒動。
想到要讓病著的父皇看折子,自己卻回去睡大覺,他如何睡得著。
云黛板起臉:“你如今大了,做了太子,連母后的話也不聽了。將來你若做了皇帝,眼里還有我們嗎?”
這話就嚴重了。
晏兒至純至孝之人,如何能聽得。
他忙跪下:“母后息怒,兒臣知錯了。”
云黛不說話。
母子倆的關系向來親密,如今卻到了吵嘴生氣的地步,晏兒知道自己惹母后生氣了,心里不好受,很后悔。
趙元璟道:“不要惹你母后生氣,否則誰也過不好。去吧,將來多的是你看折子的時候,不在乎這幾年。”
晏兒沒法子,只得起身退下。
趙元璟拉著云黛坐下,道:“行啦,晏兒也是孝順,你又何必跟他生氣。他回去后大概也睡不好了。”
云黛氣道:“做了太子是什麼了不得事兒,身體也不管不顧了,熬夜看折子,將來弄壞了身體,吃苦受罪的是誰?”
趙元璟愣住。
她這話,明著是跟晏兒置氣,事實上,是在說他吧?
卷2:第二千四百三十三章 溫柔鄉是英雄冢
云黛越說越氣,看著這堆折子就越發不順眼。
看看看,看個屁。
她劈手從劉德全懷里把折子搶過來,噔噔噔走出去,隨手扔到了門外,說道:“今天誰也不看了,都睡覺!”
嘩啦啦折子散了一地,不少還落到了道旁的積雪中。
劉德全驚呆了。
歷朝歷代至今,敢這麼做的,皇后娘娘這是獨一份兒啊。
趙元璟張了張嘴。
他如今也是被她磨的沒脾氣了。
誰叫自己賤得慌,非要喜歡這麼個任性的女人。
不但不能生氣,還得溫柔輕語的哄著。
“不看就不看,你還扔了作甚。外頭還有雪呢,若是把折子浸濕了,還怎麼看?”
“少看一天,這天塌不下來!”
“若是言官那些口水折子,也便罷了。可里頭還有不少地方官吏上的折子,若是不及時處理,遭殃的都是百姓罷了。”
沒想到云黛聽了,不但沒有被說服,反而越發惱怒:“朝廷養著那麼多官員,每年發放幾百萬的俸祿,都是喂狗的嗎?皇帝一天不看折子,那些地方官就管不了事了?既如此,就干脆別干了!”
趙元璟沉默了一會兒,幽幽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
云黛看他一眼。
趙元璟道:“地方官吏數量過多,做事效率卻低,也的確是個問題。”
云黛問:“皇上打算整頓吏治了?”
都說天高皇帝遠,京官在眼皮子底下,好管。
可那些天南海北的地方官,就很難管了。
中飽私囊,欺上瞞下,搜刮民脂民膏。
只有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做不到的。
哪怕是再英明的帝王,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但若要國家長久下去,總是要整治的。
“按照朕的計劃,這五年先盡量發展農耕和商業,恢復大周和北齊的繁榮為要緊。等國泰民安之后,再著手整治官吏。只是,計劃是好的,就怕朕等不到那個時候。”
他搖頭。
治理國家不是簡單的事情,一步一步要穩打穩扎。
他倒是不急,可是時間不等人。
帝后兩個相對安靜了會,云黛說道:“所以說,你還是得先好好休息,若把身子徹底熬壞,你還拿什麼去整頓吏治?今天我既然不許晏兒看折子,也就不可能讓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