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黛心底不由得憎恨這落后的時代。
難怪,京城大爺哪怕耗盡三十年時光,也一定要回去,不肯留在這里。
他做的是對的。
他在這里沒有留下什麼牽掛和羈絆,唯收下兩個徒弟,把自己的絕技傳下去,就瀟瀟灑灑的離開了。
而她,對這里又愛又恨。
想走,走不了。
留下,又滿是怨念。
齊筱說自己很困,想睡覺,把人都攆走,云黛和靳姍聊了一會,看看已經快半夜了,齊筱安安穩穩的睡著,她們便各自先回屋。
回到鳳儀宮,她取出大爺留下的羅盤,怔怔的看了許久。
等下一個十四年到來,走不走?
她摸了摸羅盤,思緒有些亂。
也無心沐浴,和衣靠在床榻上看書,一直到四更天,外頭響起敲門聲。
慈安宮的小太監在外面哭喊:“太后,太后……齊太妃薨了!”
卷2:第二千九百章 養著一幫白眼狼
云黛一驚,扔掉書跑出去。
青衣趕緊捧著斗篷跟上,給她披上。
“你說什麼?”
“齊太妃薨了……”小太監跪在雪地里哭泣。
云黛一下子有些惘然。
她定了定神,回屋換了身素色衣服,趕去慈安宮。
一進門就傳來哭泣聲。
有齊筱身邊的宮婢,也有太監的。
但聲音最大的,是靳姍。
云黛在門口站了一會,抬腳走進去,看見齊筱安靜躺在床上,靳姍跪坐在床邊,隨意披著件襖子,頭發披著,哭的滿臉都是淚水。
看樣子是從被窩里叫出來的。
聽見腳步聲,靳姍抬頭,看見云黛頭發衣衫整齊,便知她整夜未眠,不由更加傷心。
云黛走近床邊,低頭打量齊筱。
她神色安寧。
宮婢跪在地上哭著說:“太妃是在睡夢里走的,一點也沒受苦。
這也是太妃的福分。”
昨夜睡著后,她就再沒有醒來。
云黛坐到床邊,把她臉頰的碎發撫好。
齊筱的眼尾已經有很明顯的細紋,眼窩很深。
這是她常年熬夜裁做衣裳的緣故。
做了尚衣的人,一般都是指揮和管理,讓手底下的宮女們做事,她卻非要事事親為,三十多的人熬的像四五十。
靳姍哭的很厲害,云黛卻反倒哭不出。
這時采采和朱繡榮等幾個妃子都趕過來,看見云黛神色不好,忙扶著她,要她回去休息。
云黛道:“齊筱的身后事,你按照規制,斟酌著辦的。她這輩子最惦記家里,給她家里送信兒,接家里人過來看看。”
“母后放心,兒臣會妥當辦的。”
采采扶著云黛的手,“兒臣先送您回去。”
云黛搖搖頭,自己走出去。
天亮后,采采過去請安,說了慈安宮的情況,有內務府,禮部和六局二十四司協同辦理,一切都有規章流程。
采采道:“兒臣命人把齊太妃的遺物都收拾出來了,一部分留著陪葬,還有些現銀和銀票,不知該如何處置。是否要送去給她娘家人?”
云黛道:“齊筱這輩子攢的錢,全都補貼家里了。剩下那點,讓她自己帶走。留些衣物之類的給親人留個念想便是。”
云黛對齊筱娘家沒有好感。
一大家子,這些年都指望著齊筱補貼過日子。
齊筱又是那個性子,心甘情愿被壓榨。
采采應下自去辦理。
誰知等到出殯那天,也沒等到齊筱的娘家來人。
齊筱的爹娘都過世了,但還有哥嫂侄兒侄女。
距離京都不近,但也不過幾天的車程,竟沒有一個過來。
靳姍氣的要哭:“這個蠢貨,這些年竟養著一幫白眼狼,不要臉的一家子!”
云黛叫來衛錦泰,“去查一下齊太妃的娘家人,現在還有哪些人,家里什麼營生。”
衛錦泰很快就查到:“還有一個兄嫂侄兒侄女。兄嫂游手好閑,侄兒在當地縣衙當差,做的是縣丞。聽說也是花錢買的。”
靳姍道:“花誰的錢,還不是齊筱的!一家子吸血蟲,趴在齊筱身上喝血,指望她的錢過活,如今她去了,他們連看一眼都不肯來!若齊筱知道自己養著的兄嫂一家是這樣的人,還不知要如何傷心!”
卷2:第二千九百零一章 太后,我想回家
云黛道:“你在這里叫嚷,有什麼用。人家該過逍遙日子,還是過。”
“不能便宜了他們!”
“殺了不成?給的錢都是齊筱心甘情愿的。”
“難道就這麼算了?”
“你等著便是。不要急。”
靳姍不太明白這話。
但沒過幾天,齊筱的侄子在一次辦差時出了紕漏,被人查出貪墨受賄的證據,被革去官職,押入大牢候審了。
齊筱的兄嫂嚇的花錢去打點,卻被人騙了,最后宅子也賣了,也沒把人弄出來,人財兩空。
從當地有頭有臉的士紳,一落千丈,完全破敗。
這些事,不過是半個月里頭發生的。
當地人都說是因為齊家在宮里的娘娘沒了,沒了庇護所以才敗了。
齊家到死也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以他們的格局,永遠也不會明白,對有些人來說,想要讓他墜入地獄,連手指頭都不要動一下。
只需要一個眼神,自會有人去體會。
齊筱的喪事辦完后,元宵也過去了。
宮里有喪事,就沒辦這些。
出了正月,靳姍忽然來見云黛,跪下規規矩矩磕了三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