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都有了心理準備,但事到眼前,還是令人難以接受。
舅舅明修文站在床邊,眼眶泛紅,低聲說:“你不要當著太后的面,說這樣不吉利的話。”
“什麼太后呀,她在我眼里就是個孩子。”田氏握住云黛的手,“這些年,你母親不在,我是把你當女兒看待的。等我不在了,你要好好孝順你母親。”
云黛哽道:“舅母,在我心里,您跟我母親是一樣親的。”
“舅母也最心疼你嗎,你可一定要好好的。”
云黛哽咽著答應。
這些年她有什麼事,舅母都是忙前忙后,從不缺席。
她完全填補了云黛心中缺失的關于母親的那一塊。
屋里有低低的啜泣聲傳來。
那是明萱和兩個兒媳。
明經和明緯雖沒哭,但也都通紅著眼眶。
田氏的目光掃過丈夫,兒子,女兒,兒媳和孫子孫女們,嘆氣:“你們都在這里,怎麼就少了誠哥兒呢。”
若說子女一輩里,她最疼的是云黛,那麼孫子輩,就憐惜的就是從小沒爹的明誠。
上次他鬧著要娶幼兒被暴怒的明萱關在房里,破房逃走到軍中后,就再也沒有回來。
也沒送回來什麼信。
明萱生氣,也不許家里人去打聽,說是就當這個兒子死了,以后再也見不著了。
但田氏哪里舍得,時常偷偷去打聽。
晏兒貼心,命人照應著他。
這個時候了,田氏還是一心只惦記著明誠,明萱生氣說道:“那個混賬不孝東西,您還惦記做什麼。”
田氏閉了閉眼,積攢了一些氣力,才說:“他到底是你生的,你何必對他這樣絕情。他才多大,那麼小的孩子,一個在軍里,還不知要如何吃苦頭。”
明經說道:“母親放心,我會照應他的。皇上也會命人關照他。”
田氏欣慰:“是了,有晏兒在,我是放心的。這些年,我手頭剩下的東西不多,之前該分給你們姊妹的,也都分了。你們都各自有能耐養活自己,只有誠哥兒可憐。我這里還有幾間鋪子,都給了誠哥兒吧,你們該不會有意見。”
明萱落淚:“您說這些做什麼啊,我們不要您的東西,您自己收著。”
明經兄弟倆忙道:“母親且安心,您的東西,你喜歡怎麼處置都可以。誠哥兒的東西,絕不會有人去動。”
田氏微微點頭。
她的目光再一次掃過所有人,仔細看著他們,似乎要把這些她最親的人的臉,記在骨子里。
云黛輕聲說:“舅母您若是累了,就歇一歇。”
田氏緩緩搖頭,“不想閉眼,怕閉上了,就再也看不見你們了。”
這時外面響起一片雜亂的腳步聲。
明敏,顧承安,承寧,云舞她們都來了。
“你們都來了……”田氏有些歡喜。
臨死之前,她惦記的所有人,都在眼前。
也算是人生圓滿。
云黛讓開位置,明敏靠在床邊,拉著她的手,只是說不出話來。
卷2:第二千九百九十四章 那時美好
“真好啊。”
田氏呢喃著含笑說完,輕微眨了下眼睛,隨即慢慢的閉上了。
手也垂了下去。
她是笑著走的。
神色安詳。
“舅母……”云黛的眼淚流出來,難過到無法自已。
明萱也哭著喊了聲。
孩子們都嗚嗚哭起來。
一直以來,田氏都溫柔,通情達理,愛護子孫后輩。
她是侯府,顧家和云黛心中的母親。
她對下人也寬容,不會輕易懲罰。
府里下人都感念她的好處。
一時間,侯府哭聲震天。
晏兒和采采,朱繡榮也都親自趕過來。
雖然這對于侯府來說是莫大的榮耀和體面,但人終究是不在了。
田氏走的雖安詳,但臨死也沒能看一眼最疼愛的外孫子,明萱未免更加氣明誠,又是生氣又是傷心,情緒低落。
侯府的喪事,有明經和明緯兄弟倆操辦,底下孩子也都大了。又有顧家兄弟倆幫襯著,辦的很順利體面。
持續了半個月的喪事,云黛大多數時間都待在侯府。
陪著明敏,陪明萱她們說話,排解抑郁的情緒。
喪事結束后,侯府逐漸恢復正常秩序,云黛也就想著搬回宮。
天氣雖然逐漸和暖,但夜晚還是寒意凌冽。
晚上有點睡不著,她就起身隨處走走,不知不覺走到了從前外祖父住的院子。
她便信步走進去,想去看一看葡萄架。
卻看見有一點燭光,在葡萄架那邊閃爍。
云黛有些驚訝。
自從外祖父過世,這院子就沒有人住,只是隔三差五的定期有仆人進來灑掃,順便打理打理葡萄架子。
晚上是肯定沒人的。
怎麼會有燭火?
云黛放慢腳步走近,看見背對著自己的方向,在躺椅里坐著個身影,一搖一晃,發出輕柔的吱呀聲。
還有淡淡酒味傳來。
“是舅舅嗎?”云黛問。
那人立即轉身,在昏黃燭光下,果然是舅舅明修文。
他站起身,有些詫異:“太后?您怎麼來了。”
說著要行禮。
云黛忙上前一步,扶住他胳膊,笑道:“舅舅,咱們是在在家里,您就不要這麼多禮了。”
明修文道:“也不能全然不顧禮。”
“舅母從來就沒跟我見外過,無論在宮里,還是家里,都叫我黛兒。”
云黛笑道,“這是我最喜歡舅母的地方。”
“你舅母那個人……年輕時也是個沒什麼規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