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著。我又不打算再習武了。”張南天笑道,“我啊,伺弄我那幾畝田,種出糧食來夠自己吃,閑時釣釣魚,逗弄貓兒狗兒,就心滿意足了。江湖紛爭,是再也不想插手了。”
幼兒嘆道:“前輩這樣的心態,我怕很敬佩。但是水隨珠她焉能放過您呢?”
“我都這樣了,她還能如何?”
張南天落拓一笑,晃晃悠悠站起身,“我去外面等著她。”
“那我師父……”
“他被我用麻藥放倒了,大約還要一個多時辰才能醒來。你守著他吧。”張南天轉身慢慢走出去。
背影蒼老。
幼兒心中不忍,眼眶有些酸。
從前她一直覺得師父的父親很不負責,把年僅十歲的他丟在飄云莊不管不問。如今看起來,他愛護兩個兒子的心,卻是一樣的。
幼兒走到窗前,看見張南天走到桂樹下,扶著石凳坐下,在晨曦中,一動不動的看著遠方。
遠處層層疊疊的遠山和迷霧,神秘而美麗。
他就這麼一動不動的注視著,身影與遠山定格成了一幅畫。
直到,水隨珠和水奕君的先后到來,打破了這片略帶傷感的靜謐。
他們看見張南天的第一眼,也被震住。
尤其水隨珠,雙眸圓睜,三兩步奔到他面前,伸出手想觸碰他又不敢,顫抖著聲音:“南天,你……你怎麼了?”
“無妨。”張南天坐著一動不動,但微微偏頭,十分明顯的避開她的手。
誰知水隨珠卻一把抓住他雙肩,叫道:“你告訴我啊,發生什麼事了?!”
張南天皺著眉頭,神色痛苦,搖搖欲墜。
幼兒忙跑出來,推開水隨珠,說道:“前輩現在很虛弱!”
“他怎麼了?”水隨珠瞪著幼兒,聲音尖利,似乎幼兒若不回答,她便要把她生吞活剝。
幼兒道:“實話告訴你,前輩現在武功盡失,與尋常人無異了!你這樣搖晃他,只會讓他更加痛苦!”
水隨珠臉色巨變。
水奕君輕聲問:“幼幼,這是怎麼回事?”
“前輩把武功都傳給我師父了。”幼兒回答。
水奕君微怔。
水隨珠呆愣許久,忽然笑起來,抬手指著張南天,“你為什麼這麼做?”
“隨珠,我不想跟你打打殺殺的了。”張南天嘆道,“如今我肯定比不過你,我輸了。你讓塵兒走吧,我愿意留下來。”
水隨珠眼角淚水撲簌簌落下,哽道:“你,真的就這麼厭惡我,恨我嗎?”
卷2:第四千零五十九章 只是失望
張南天沉吟:“說實話,當年我離開,對你確實有厭惡憤恨之心,但更多的,是失望。”
“為什麼?”
“你分明只是個二九年華的小姑娘,長得那麼美,心腸卻如此歹毒。那女弟子做錯了什麼?你便把她剁了喂狼。我不能忍受我的妻子是這樣的人。”
水隨珠落淚:“她勾引我水隨珠的男人,是她做錯了事,為什麼我不能懲罰她?就因為我殺她,你就這麼恨我,你難道不是愛她?”
張南天一拍桌子,喝道:“你為什麼就是不明白!我不是愛她,我是恨你的狠毒!”
“那你愛我嗎?”
“我……”張南天嘆氣,“我若不愛你,怎麼會與你生孩子。”
“那是我對你下了藥的緣故,并非你心甘情愿。”
“那時我年少氣盛,若非你們水家逼著我入贅,我也不會如此反抗。若我不愛你,即便生了孩子,也不能捆住我。”張南天低聲說,“我只是,對你太失望了。”
水隨珠淚水掉個不停:“你如果真的愛我,為什麼會介意這種事?咱們江湖中人,哪個手中沒有幾條人命?難道你就沒有殺過人嗎?”
張南天搖頭:“沒有。”
水隨珠呆住:“這不可能!”
“我沒必要騙你。若你殺的是惡人,也就罷了,可你殺的只是個無辜弟子,且手段如此殘忍。我著實不能忍受。”
水隨珠抓住他的手,眼底有狂喜之色:“是真的嗎?你真的愛我?”
張南天輕輕抽出手:“都是過去的事了。”
“怎麼會過去?我一直愛你啊,這麼多年,我沒有一天不想著你,念著你,渴望你回到我的身邊!”水隨珠情緒激動的叫道,“南天,你留下吧,讓塵兒也留下,從此以后,我們一家四口,快快樂樂的在飄云莊過日子,再也不分開了!”
張南天皺眉:“你答應過我,若我輸了,便放塵兒離開這里。”
“不,他不必離開。他可以永遠留下,做咱們飄云莊的長老。不,只要他愿意,他也可以繼承莊主之位!我讓塵兒做莊主,這下你滿意了吧?”
水隨珠緊緊抓住他,語無倫次的叫道。
幼兒聽了,朝水奕君看看。
真可憐。
兩個兒子在她眼里,始終只是工具。
水奕君面無表情。
對這一切,他沒有任何感覺。
張南天卻冷靜,甚至有些冷漠的搖頭:“你說放塵兒離開,便要遵守。至于我,我也會信守承諾。”
“好好,我可以讓塵兒走。只要你留下陪著我。咱們還可以在一起過很多很多年。”水隨珠拉著他的手,破涕而笑,神情羞澀,猶如初墜愛河的少女,殷殷切切的低語著,“只要你愛我,我就什麼都可以不管的。”
張南天雖然站著沒動,任由她挽著,但神色卻有些冷淡。
幼兒心想,即便當年張南天曾愛過水隨珠,經過那些事,以及這麼多年的分別,恐怕早已消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