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保持容顏不變,卻過早衰老面臨死亡,這不是痛苦?”姬棠棠反問,“一個人的靈魂怎麼可能容納在別人的身體里?我也想過這個問題,我們的世界是干凈的,可你看看這個世界,到處都是噪音,都是污染。也許這就是讓我痛苦的原因。”
“你嫌這里聒噪,臟,那你大可以搬到人跡罕至的地方。”
“沒用,根本就沒用!”姬棠棠抱著頭,低聲說,“我好懷念我們的世界。趙元璟,難道你不想回去嗎?”
趙元璟想了想,說:“誰能不喜歡自己的家鄉。但是……大周已經沒有云黛,所以我不想回去。”
“那我該怎麼辦?”
“姬棠棠,對于你的遭遇,我很遺憾。但你不能因為自己痛苦,就讓云黛跟著你痛苦。”趙元璟說。
姬棠棠搖頭:“我不會傷害云姐姐的,但是,她始終不能記起在大周的事情,我也很苦惱。趙元璟,難道你就不為此難過?你是他的丈夫,你們經歷了那麼多,還生了四個孩子。可她卻全都忘記了,只把你當做一個陌生人。”
卷2:第四千九百一十三章 別以為你們是命中注定
趙元璟輕輕搖頭:“我雖略有遺憾,但并不為此哭苦惱。”
“為什麼?你們的回憶不珍貴?”
“珍貴。”趙元璟回答,“但過去的事情,畢竟已經過去了。云黛已經獲得新生,我也可以把這個世界當作我的新生。我可以和云黛重新開展一段回憶。過去的事情,我記得就足夠了。”
姬棠棠表示不能理解:“如果她沒了那段記憶,她還是云姐姐嗎?”
“在你看來呢?”
“不是。你呢?”
“她是。不管她還記不記得在大周的一切,她依舊是我最愛的女人。”
趙元璟輕聲說。
姬棠棠冷笑:“你在自欺欺人。如今的云姐姐回歸她自己的世界,擁有她自己的生活。她不在是被逼進宮做妾的可憐姑娘。她將擁有一段屬于她自己的更加光明的未來。甚至,她可能不會再愛上你。”
“是嗎?”
“你以為云姐姐必定會愛上你嗎?”姬棠棠搖頭,“并不是的。在大周她是沒有選擇。皇權壓人,她只能屈服。至于她對你的愛,嗯……如果她先遇到秦王,我相信她一定會愛上秦王。事實上,在我看來,即便她已經嫁給你,她依然喜歡上了秦王。”
趙元璟神情不變:“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云姐姐對你自然是真心的,但她對秦王的感情,才是最真摯純粹的。”
“所以呢?”
“所以,你別以為你和云姐姐是命中注定。她如今回歸正軌,真不見得會跟你再續前緣。”
“也許吧。不過,我不在乎。我既然來了這里,找到了她。我便是要陪伴在她身邊,陪著她長大。如果在她長大后,她選擇愛上別人……那我無話可說。”
“你會后悔的。”
“我不會。”趙元璟微笑,“我這個人雖然有很多缺點,但我對自己做過的事情從不后悔。”
姬棠棠沉默,然后說:“難道你不想帶著她回去,回到你的世界?在那里,你有錢,有地位,有家人,有朋友,有兒孫。可是在這里,你一無所有。”
趙元璟就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就算你不在乎名利錢財,難道別的也不在乎?”
“我都在乎。”趙元璟誠懇的實話實說,“沒有錢,你能住的這麼舒服?說不在乎錢財的人,那是因為他們已經擁有了足夠的財富。
換做沒錢的人,幾個能做到?”
“那你……”
“姬棠棠,你是不是忘了?在大周,我已經是個知天命的人了,黛兒也活不了多久了。而今于我而言是獲得了新生,可以體驗一個嶄新的世界,可以和年幼的黛兒重新開始一段感情,我啊,不但不愿意回去,還十分期待呢。”
不等姬棠棠說話,他又說:“你也得到了新生。”
“不。”姬棠棠有些頹然的緩緩搖頭,“曾經我也想過接受這一切。可是,日復一日的折磨,讓我實在不堪忍受。”
趙元璟看著她過于蒼白的面孔,問:“這麼說,你刻意接近我,是為了讓云黛恢復在大周的記憶?”
卷2:第四千九百一十四章 她的淡然和高傲,被擊得粉碎
姬棠棠沉默。
她緊緊皺著細細的眉毛,蒼白的皮膚幾乎可以看得清楚青藍色的細細血管。
她雙手插在頭發間,緊緊按住。
一動不動。
趙元璟想到之前每次見面,她都是一副冷淡的,厭世的,不把一切放在眼中的神情。
當時他只以為那是姬棠棠一貫的高傲所呈現出來的狀態。
現在回想才明白,原來那是因為姬棠棠一直在忍受痛苦。
這個世界在排斥著她。
她在這個同名小姑娘的身子里,靈魂無法得到片刻安寧。
這一切都是天道。
姬棠棠把一頭微卷的長發抓的蓬松凌亂。
她抬起蒼白面孔,眼底都是脆弱和無助。
這一年多的折磨,已經把她前面幾十年養成的淡然和高傲,擊得粉碎。
當她強大時,她以為自己對一切都已經無畏。
因為強大,所以可以淡定。
如今失去了強悍的軀體,寄居在一個脆弱的身體里,她才發現,她其實不堪一擊。
她不能忍受骯臟和噪音,尾氣,也不能忍受寒冷和酷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