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她喝多了，只有她失去理智，才能從她嘴巴里聽見這三個字。

　　蘇顏像是在這個時候回到了兒童時代，回到了那個束手無策又被迫背負所有罪孽的過去，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甚至或許忘了他們早就活到了現在，那些事情是十多年前。

　　她只是孩子般一遍遍重復著，“我……我媽媽做了錯事……小哥哥，你怪我，我不怨你，我也恨她……恨她為什麼生下我，小哥哥……”

　　心臟就像是絞在一起一般，刺痛遍布全身。

　　他聽見蘇顏在他耳邊一遍遍道歉，喝多了的人或許從來都沒有自我意識，而這一行為，卻是她身體的本能。

　　曾經要想過多少遍，才夠如今無意識做來都如此熟練……

　　別說了，別說了，別說——

　　唐惟紅了眼睛，聲音居然哽咽，穿過回憶的血雨，他抱著蘇顏發抖，“別說了……薄顏……”

　　這一刻，在他眼前的，不是蘇顏，是那個五歲的薄顏。

第1639章 她醒來了，被惹急了。

　　如果可以，能不能回到那個什麼都還沒發生的時候，他肆無忌憚地打著受害者名號去將仇恨放在另一個，和他一樣的，不被所有人愛著出生的……另外一個可憐人身上，沒想過會造成多大的傷害。

　　如果蘇顏小的時候也像他那般狠，是不是現在就可以被人原諒了。

　　如果蘇顏那個時候但凡有一個人像唐詩唐奕愛唐惟那樣保護她，是不是也有勇氣站出來和命運唱反調——我不會低頭的，我至死也不原諒傷害過我的你們。

　　只可惜，蘇顏沒有。

　　唐惟抱著蘇顏說，“你好好睡一覺好不好？”

　　“睡一覺醒來……”蘇顏喃喃著，“太陽會升起來嗎？”

　　唐惟心如刀割，“太陽每天都會照常升起的。”

　　“可是照著那些陽光……我只覺得冷。”蘇顏的視野里都看不清唐惟的臉，她只是憑借著本能，酒意下那些走投無路的悲傷已經趁著這個機會瘋狂從她靈魂的罅隙里涌出。

　　所以唐惟都會覺得難過。

　　眼前這個女人啊……那些沉默卻又歇斯底里的悲傷，都快要把她吞沒了。

　　這些年來過的，到底是什麼日子呢？

　　唐惟輕輕拍著蘇顏的背，似乎這樣可以緩解一下她的情緒，蘇顏只是在他懷里抖，像是在抽泣，可是一滴眼淚都沒流。

　　******

　　睡醒是唐惟那張放大的臉，讓蘇顏一下子回不過神來。

　　她木訥地看了一眼唐惟，伸手過去捏了一下唐惟的臉——幾乎是被觸碰到的那一瞬間，唐惟猛地睜開了眼睛。

　　兩個人以一個怪異的姿勢四目相對，唐惟張了張嘴巴，聲音有些沙啞，“你……干嘛？”

　　蘇顏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像是不敢相信，她觸電般縮回手隨后雙手捂住嘴巴，“活的！！！！！”

　　唐惟腦門上青筋一跳，“我看起來像死的？”

　　“你為什麼睡在我邊上？”

　　“你說呢？”

　　呵呵冷笑一聲，唐惟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你昨天喝多了忘了嗎？”

　　蘇顏靠著僅存的一點零星的記憶，隱隱約約會想起了一些事情，太陽穴兩邊突突跳著疼，她往后縮了縮，和唐惟拉遠了距離，“衣服是你給我換的？”

　　唐惟面不改色，“嗯。”

　　“……”蘇顏沉默，這會兒什麼都說不出來。

　　豈料唐惟這人還要再去她岌岌可危的理智上面踩上一腳，“這怎麼了，又不是沒見過。”

　　蘇顏臉上露出了“球球你憋說了再說人要傻了”的表情。

　　唐惟繼續道，“瘦了。”

　　蘇顏現在很想掐著唐惟的脖子和他同歸于盡。

　　“我……”蘇顏說話都咬到了自己的舌頭，結結巴巴問道，“沒說什麼別的吧？”

　　“有啊。”唐惟說這話的時候良心一點都不痛，“喊我老公了，死活抱著我不肯撒手，你說你這麼熱情早說啊，我一大男人哪兒猜得懂你這小心思？”

　　聞言蘇顏從床上一個坐起，從床上狠狠踹了唐惟一腳，差點把他從床上踹下去，唐惟都不知道她剛睡醒能有這麼大力氣，還是說被惹急了。

　　男人扒拉著床的邊緣，白皙的臉上寫滿了暴怒，“你干什麼！”

　　蘇顏吼道，“你騙鬼呢！！”

第1640章 算我求你，你快走吧。

　　唐惟聽了還是察覺不到自己說話方式有什麼問題，只是在那里語氣很差地說，“愛信不信，不信拉倒！”

　　蘇顏面紅耳赤，怎麼都想不到他倆這麼你死我活的狀態居然有朝一日也會像這樣在床上互相大眼瞪小眼地尷尬。

　　她死死咬著牙，死活都不肯信，然而唐惟又是個說混蛋話從來都面不改色的人，他甚至連做壞事都不會眨一下眼皮——睜眼說瞎話對他來說早就是小菜一碟了，蘇顏根本無從分辨他之前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唐惟看著她這樣，好氣又好笑，“不信就不信，踹我干嘛？”

　　“我可沒說要和你一起睡！”

　　“當初連身體都進去過，現在連被窩都進不去？”唐惟拔高聲調，“你昨天喝了傅舒蔓給你的酒你還記得嗎！沒我你就死在那吧！”

　　蘇顏怔了怔，慢慢地好像回想起了自己昨夜里失態的樣子，可是中間似乎又斷斷續續發生了什麼，她完全給忘記了，看見唐惟這樣氣急敗壞，又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誤會了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