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音倒酒的動作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嘲諷，隨即面色如常地喝了口酒，說：

　　“我爸，我連他長什麼樣都不記得了。”

　　墨亦楓腦子轉不過來，呆愣愣地問：“啊？你有臉盲癥啊？”

　　蘇音哭笑不得地看著他：“你腦子呢？”

　　墨亦楓眨眨眼睛：“我不知道啊。”

　　蘇音無奈地嘆了口氣，不和他一般見識，心想反正這小子也喝糊涂了，估計明天一覺醒來就忘干凈了，說出來也沒什麼。

　　“我很小的時候就被親生父母棄養了，對爸爸沒什麼印象，他現在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

　　墨亦楓懵了。

　　過了好一會，他訥訥道歉：“對不起啊，我……”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蘇音說，“反正我現在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樂得輕松。”

　　墨亦楓突然長長嘆了口氣，又開始哭：“好多人比我還慘呢，我怎麼能和我爸生氣呢，他養了我這麼多年，嗚嗚嗚我真不是個東西……”

　　蘇音扶著額頭嘆了口氣，完全服了他了。

　　·

　　墨瑾涼到達“十一號”的時候，墨亦楓已經徹底醉掉了，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蘇音在他身邊坐著，顯然也喝了不少酒，臉頰一片緋紅，只是漆黑的眸子仍然清醒，像澄澈的湖泊，靜靜地凝視他。

　　墨瑾涼從接到蘇音的電話起心就是亂的，現在被她這樣專注的看著，心就更亂了。

　　尤其是看到女孩臉上的淡淡淤青時，他的五臟六腑都像被緊緊揪在了一起，難受得要命。

　　對王浩然的懲罰還是太輕了。

　　他就該直接讓人做掉那個畜生。

　　蘇音沒說什麼，只看了墨瑾涼片刻就移開了目光，然后站了起來，幫忙扶起了墨亦楓，兩人架著他走出酒吧。

　　墨亦楓迷迷糊糊的還沒醒，嘴里一直無意識地嘟囔著：“爸……我知道錯了……”

　　一直走到車邊，墨瑾涼把他推進車后座，又回頭看了蘇音一眼。

　　蘇音剛好也在看他。

　　四目相對，那種強烈心悸的過電般的酥麻感再次蔓延到了墨瑾涼的所有感官。

　　他暗自緩了一口氣，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移開了視線，說：“沒事了，你回去吧。”

　　“……”蘇音不說話，也不動，只是直勾勾盯著他看。

　　墨瑾涼被這過于灼熱的視線看得頭皮發麻，嗓音有些啞：“怎麼了？”

　　“小叔叔……”女孩似乎有點喝醉了，聲音軟糯糯的，帶著些委屈，“你為什麼拉黑我？”

　　墨瑾涼：“……”

　　上午從老宅出來的時候，他實在心煩意亂，感覺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情緒完全被一個人左右，如此大幅度的起落，這對生性冷漠的墨瑾涼來說，無疑是一種極其陌生的體驗。

　　這種體驗讓他心中惴惴，甚至是害怕。

　　為了不再繼續深陷下去，他就把蘇音的電話和微信都拉黑了。

　　本以為不會再見面了，至少也不會這麼快就見面，他才做出這一步的。

　　沒想到……

　　墨瑾涼喉結微動。

　　其實他完全可以讓劉琛過來接人的。

　　明明思想很清晰冷靜，但他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動，用最快的速度趕來了。

　　“……”

　　墨瑾涼莫名有些心虛，一時說不出話來，靜默地望著她，薄唇緊緊抿著。

　　蘇音見他不說話，眼神更委屈了，向前走了兩步，用咄咄逼人的態度靠過去，軟甜的嗓音已然帶上了哭腔：“你說話呀，為什麼拉黑我？”

　　女孩靠過來的那一刻，墨瑾涼連呼吸都忘記了，下意識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肢體接觸的一瞬間，他的大腦突然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能力都失去了。

　　唯一的念頭占據了制高點，正毫不留情地鞭撻他的靈魂。

　　——離她近一點，再近一點。

　　——把她占為己有吧。

　　墨瑾涼就像受到蠱惑一般，手臂倏然用力，直接將蘇音摟過來，抱了個馨香滿懷。

　　蘇音本來裝醉裝得好好的，沒想到這狗男人居然又上手了，頭皮瞬間炸了起來，胃一陣劇烈的痙攣，差點沒忍住嘔吐的沖動。

　　她咬緊了牙關，用力地推開他，眼圈通紅，強忍著不適繼續演下去：“你拉黑我，我以后都不要和你玩了！”

　　說完就原地蹲下了，抱著膝蓋嗚嗚嗚地哭起來。

　　緊緊蜷縮的姿勢緩解了胃部的不適，厭煩又委屈的情緒洶涌而來，假哭慢慢地變成了真哭。

　　好難受。

第33章 創傷后應激障礙

　　蘇音抹了下眼淚，吸了吸鼻子，麻木地想：他媽的，為什麼活著這麼難啊。

　　墨瑾涼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深褐色的眼里滿是某種近乎狂熱的情緒。

　　他強忍著把她重新拉進懷里狠狠親吻的沖動，濃密的睫毛顫動了下，心里悶得厲害。

　　用最快的速度平復了呼吸，墨瑾涼清了清喉嚨，緩解嘶啞的嗓音，垂眸看著蹲在地上哭紅雙眼的小兔子，向前邁了一步，卻又在下一瞬頓住了腳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低聲說：“別哭了。”

　　蘇音不理他，陷在突如其來的emo情緒中無法自拔，不但胃疼，連肚子也開始疼了起來。

　　她好像真有點喝上頭了，才會突然開始多愁善感，回想起那些被藏在記憶深處的陳年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