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囈語。
他神色復雜地看著明無憂。
現在的明無憂,和自己不過幾面之緣,為什麼會這麼叫自己?
難道不是喊他,是將他當做了別人?
可他知道明無憂所有的事情,以及她身邊接觸的所有人,從不知道有人的名字里還有「御」這個音節的字。
兩個時辰之后,冷云配了解藥送來,“赤蝎不是太棘手的毒藥,這藥讓明姑娘服下,睡十二個時辰,毒便能解了。”
慕容御不發一語地將碗接過來,扶著明無憂靠在自己身前,把藥送到她唇邊去。
她卻根本不愿張嘴。
試了幾次都喂不進去之后,慕容御吸了口氣。
他將那藥汁自己喝了,低頭再喂給她。
這樣的事情,他前世做過多次,一套動作流暢熟練,沒一會兒就把那一碗藥全部喂了進去。
站在一旁的冷云低著頭,默默地把藥碗接走了。
慕容御動作輕柔的想把明無憂放回床榻上去。
明無憂輕輕抓住了他腰間的衣服,蹙眉說:“好苦……”
慕容御低下頭去看她,發現她沒有醒來,還在昏沉。
那藥,的確是挺苦的,慕容御深有體會。
他沉吟了一下,朝外吩咐:“白嬤嬤,做點糖水送來。”
“是。”
屏風外面伺候的白嬤嬤退了下去,沒一會兒便送了糖水進來,白嬤嬤也不說自己幫忙喂,非常懂事地將糖水放好就退走了。
慕容御一手扶著她,另外一手捏著勺子,將糖水往明無憂的唇邊送,“喝一點便不苦了。”
明無憂卻一點也不配合,側臉往慕容御懷中靠,喃喃說:“阿御,你為什麼不回我的信?”
“為什麼……”明無憂吸著鼻子,“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不會不理我……”
這一回她的聲音大了一些,那一聲呼喚更加清晰。
而且,她說以前?
慕容御深深地吸了口氣,將糖水放回去,湊到她耳邊低聲問:“我們以前怎麼了?”
“以前……”明無憂皺著柳眉,“你寵我愛我……是我喜歡你喜歡的晚了……所以這一回你要這麼不理我,把我對你的不好都報復回來是不是……”
明無憂白皙的幾乎透明的臉貼著慕容御玄黑色繡著騰龍的衣襟,好看的柳眉蹙的更緊。
慕容御卻是徹底僵住。
他想再哄她說一點兒,卻發現她緊緊拽著自己的衣服,昏沉了過去。
慕容御的心里翻江倒海,有一個詭異的念頭在心里頭不斷地起伏。
她——她是不是也回來了?!
不然,實在是無法解釋她最近這段時間對待自己的態度。
還有她的那一聲聲「阿御」,和剛才說的話。
“我好冷啊。”明無憂嘆息地說了一聲,明明無力的手臂,抱著慕容御的腰身卻越發的緊,呢喃道:“阿御。”
慕容御僵硬良久。
心里有一個聲音告訴他,立即推開她。
可他的手卻根本不聽他的,竟想將她抱住,把自己的溫度傳遞給她。
心中天人交戰了良久之后,慕容御無力地閉上了眼睛,放棄了自我抵抗。
他環著她的肩膀,將她徹底攬入自己懷中來。
在明無憂或高或低,一聲聲呼喚著「阿御」半個時辰之后,藥效發作,她終于睡沉了。
察覺到她抱著自己的手逐漸松動,慕容御將明無憂放回了床榻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到了屏風外去。
他坐到了桌案后面,半點困意都沒有,神情呆滯地看著窗外。
夜色已經深沉,他卻恍如夢中,腦子里也亂糟糟的。
他扶著額角,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卻又忽然想起剛才她說的信。
他起身到了后面的格柜去,將前幾日那封厚的離譜的信翻出來。
當看到那一整疊或坐或立,或躺或臥,形形色色的自己,以及那信紙上的「思君」二字的時候,慕容御徹底相信,她和自己一樣,也是從那個前世回來的。
否則,她是如何在沒見過自己的情況下,畫出這麼多惟妙惟肖的自己來?
慕容御不相信全憑想象。
完全把她當陌生人一樣不理會她,他做不到。
可是想到前世元昊的慘狀,破碎的山河都與她有關,他又沒有辦法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慕容御再一次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50、因為日思夜想,所以情難自禁
明無憂睡了好久好久,還做了個夢。
夢里,她中了奇毒,昏迷了幾乎將近一個月。
清醒的那一天是個晚上。
那時候慕容御就坐在她的床邊,靠著床柱睡了過去。
從來高高在上睥睨眾生,威儀萬千的乾國攝政王,臉色瞧著比自己這個病人還憔悴,眼下暗影重重,好看的下頜上,青色的胡茬密布。
她見他無數次,第一次瞧他那般狼狽,狼狽的甚至算的上邋遢。
她一時間有些恍惚,想起昏沉之中,自己感受到的那些事情。
她自己吃不下去藥和食物,都是慕容御一口一口度給她的。
他將朝事丟在一邊,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在自己的身邊,與自己說:無憂兒,你別死,只要你醒來,我不關著你了,你想怎麼樣都可以。
那聲音蕭索落寞,充滿卑微的祈求。
似乎化成了一滴灼燙的眼淚,燒進了明無憂的心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