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速別開眼,可是這一低頭,她正好就看到慕容御疤痕交錯甚至都沒來得及好好包扎的手腕。
人心都是肉長的,明無憂也從不是鐵石心腸,他對她毫無保留的情意,她如何感受不到?
可是想到他壞自己清白,害自己和爺爺骨肉分離。甚至天人永隔,還在帶自己來京城之后完全限制她的自由……她的心情又更加復雜。
這樣一個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團糟的男人啊。
真是好也是他,壞也是他。
她默默地看了他好久,清晰的分辨出,自己心里那些隱隱的疼,是對他的心疼,是心軟,是心動。
明無憂深吸了口氣,無力地閉上眼睛。
良久,等再次睜眼的時候,她抬了手,輕輕推了推慕容御。
慕容御猛然驚醒,當看到明無憂坐起身來看著自己的時候,滿眼都是喜色:“你、你醒了?!”
“嗯。”
明無憂點了點頭,她的眼底一片清澈,攔住了要叫大夫進來的慕容御,認真地說道:“殿下,我有話問你。”
“什……什麼?”
她從未用過這樣的語氣,這樣認真的態度,慕容御一時之間竟然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說:“你問。”
明無憂緩慢地說道:“江州行館,你為何要碰我?”
慕容御一僵。
明無憂又問:“你是攝政王,皇上的叔父,受萬民敬仰,可以說富有四海,你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為何要在江州行館碰我?”
“就算我當時中了藥,太過主動,可你是清醒的。”
糾纏數年,她很清楚慕容御的不近女色,他絕不是那種下半身掌控思緒的男人。因此江州行館那件事情才叫她耿耿于懷。
她覺得自己是個賄賂他的禮物,玩具。
而他在玩了一次之后上了癮,食髓知味。所以把自己留在身邊,就如同留一個喜歡的東西一樣。
慕容御沉默良久,才說:“如果我說,是情難自禁,你可會信?”
明無憂默默地看著他。
慕容御對她,除了放她自由這件事情,一向是有求必應,此時既然她想知道,又有什麼不能說的?
他垂了垂眼眸,極其緩慢地開口:“因為日思夜想,所以情難自禁。”
明無憂錯愕地張了張嘴,不太確定地說:“你……你是說你喜歡我?”
慕容御看著她,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是那雙寂寥的眼睛里面,閃爍著某些明無憂看得懂的光芒。
那種光,用喜歡這兩個字都顯得太過淺薄。
明無憂大為意外,半晌才又問:“你、你何時?”
“不重要。”慕容御淡笑著,又要叫大夫進來。
明無憂再次攔住他:“我的話沒問完。”
“……”慕容御沉默片刻,耐著性子說:“好,你問。”
“我爺爺的死——”
這一次,不等明無憂問出口,慕容御便沉聲說:“不是我。”
“我本來派了人去接他老人家進京來,想讓你高興,可我的人去的時候,他已經去世了。”
明無憂垂下頭,心里竟是下意識地信了他。
自己一個孤女,處在絕對的弱勢,而慕容御權勢滔天。掌控生死,也掌控她的自由,在這種事情上,沒有必要撒謊吧?
而且,他還去了大半條命救自己回來。
慕容御以為她不信,再次開口:“當真不是我——”
“嗯。”明無憂淡淡地應了一聲,抬起眼眸,問出最后一個問題:“你說,我醒了你就給我自由,真的嗎?”
“你對我說過許多次這樣的話。”
明無憂認真地看著他:“可每一次你都沒有放我自由,我就像是你養的一只金絲雀,可我是個人,我需要呼吸新鮮空氣,需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這一次,你說的話算數嗎?”
這一回,慕容御徹底僵住,那雙眼睛里,含著濃濃的不舍和苦澀,卻又艱難地點了點頭:“我……說話算數。”
明無憂垂下眼,不再說話。
他也招呼了大夫進來為她診治,聲音僵硬而苦澀地與她說:“想走……起碼身體好一點,再走?
“嗯。”
明無憂點了頭,在大夫離開的時候,要下了大夫的醫藥箱,朝著慕容御說:“把手給我。”
他遲疑地把手伸過來。
明無憂仔細地幫他清理手腕上的那些傷口,然后用了干凈的白色紗布仔細包裹。
然后,明無憂與他說:“這手腕最近千萬不能碰水。”
那時候,她看到慕容御眼睛里面情緒復雜,帶著濃濃的后悔。
她知道他是誤會了自己的話,以為她所說的自由,是徹底離開王府,離開他,走的遠遠的吧?
所以才后悔答應。
可她沒有解釋。
后來,她的身體終于好了。
那一日她換上了自己最喜歡的紫色瓏紗長裙,梳著好看的垂云髻,長長的流蘇耳墜垂在肩上,側臉看他的時候,眼睛里面含著明媚的笑容:“我出去了。”
慕容御欲言又止,卻艱難地點了點頭,眼睛里面帶著無盡的落寞。
她往外走的時候,他的眼神也一直追著她的背影,那目光深邃的仿佛是此生最后一眼,要把她刻在他的骨子里一樣。
那般強烈。
明無憂垂下眼簾,也掩去眼底的笑意。
原來真的是喜歡到刻骨銘心。
她在出府兩個時辰之后,帶著一些藥材又回來,站在他的面前微笑:“京中的藥鋪,藥材都很全,該買的都買到了,等會兒我便幫你做舒痕的藥膏,將那手腕上的疤痕消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