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那些貪官,那些反臣,太把他們自己當回事了。
以為慕容御不敢。
可九歲上戰場,十八歲監國攝政的慕容御從不畏懼任何人挑釁。
他自有能耐手掌乾坤。
“殿下總算忙完了,今日或明日怕是要來找小姐的。”彩月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咱們不要在船行逗留太久,等會兒早點回府吧,小姐。”
“……”
明無憂神思被拉了回來,眼底神情略微有些迷茫。
彩月的話讓她想起上一次見到慕容御時候的情形。
她覺得現在的慕容御對她的感情沒有那麼深沉了。
或許,他有點喜歡她,但并不愛她。
歷經前世,真正體會過那種沉重的她特別明白,克制不住的才是愛,真正的愛從來都是不正常的。
如果一個男人,能時刻對你保持清醒,保持克制,能夠壓抑,那麼,那不叫作愛。
愛是不清醒的,是控制不住的,是失魂落魄、胡思亂想。
也是惦記,是心疼,是想見面。
愛的本質是付出,占有欲、敏感和不清醒。
粘人、吃醋多疑和莫名其妙,都是愛的附屬屬性。
愛是不會理智的。
可慕容御太能壓抑自己的感情,太能保持清醒和克制。
這和前世的他差別太大。
明無憂扯了扯唇,笑容有些無奈,也有些澀。
當她體會過那種深沉,面對如今的慕容御,就變得患得患失,畏首畏尾起來。
人真的容易貪心,總想要更多的愛。
而在此時,她自己其實都不能分辨,自己對他算是喜歡還是愛。
感情真是個復雜的事情。
明無憂不喜歡患得患失,輕輕吸了口氣,努力想把這些事情拋到腦后,想想現在面對的一些需要處理的事情。
云家的書信已經來了好幾封了,說京中一切準備妥當,問她何時進京。
她原本是打算和慕容御一起去的,現在卻已經不這麼打算了。
一起前往的前提是情根深種。
若沒有那份深沉的關系,她跟著他進京算怎麼回事?
她打算自己去。
因為傅柔已經變賣產業暗中進京了。
她不可能讓傅柔好過。
彩月貼身照看明無憂,自然是發現了最近明無憂和慕容御之間的不對勁。所以說那個話緩解一下明無憂的心情,哪知明無憂沒吭聲,表情還冷淡不少。
彩月也不敢多說,又說起府上其他事情,還念叨起無雙來。
“無雙姐姐也不知去忙什麼了,這次離府竟然一年都沒回來。”彩月低聲說:“她是不是不回來了?”
明無憂淡淡說:“她忙。”
彩月「哦」了一聲也不好多說什麼。
馬車搖搖晃晃地出了城,到了船行前面停下來。
此時雨已經下的很大,彩月跳下車說:“小姐稍等,我去拿傘!”
車上的傘方才給了元昊了。
從門前到船行的客房好一段路,彩月想,明無憂要是走著去肯定淋濕了。
“等一下!”明無憂喊她。
彩月卻已經快速跑進了雨幕之中,眨眼進了船行大門。
明無憂無奈,只得等在車上,以免她一番辛苦白費。
她打算放下車簾,退回馬車內,卻在視線微轉的一瞬陡然停住動作。
不遠處,一個一身玄色錦袍,腰束昆山玉帶的男子撐著一柄黑傘邁步往這邊走來。
便是沒看到他的臉,明無憂都已經認出,那是慕容御!
他怎麼在這兒?
慕容御漫步上前。
船行這里都是泥土路,他那黑色繡如意云紋的云靴踩在坑洼之中,濺了不少泥濘。
等到了馬車近前,傘沿微抬,露出他那張臉。
墨發束的一絲不茍,今日他沒有戴象征身份的高冠,而是戴了一只小巧簡單的墨玉小冠,別著墨色的發簪。
束袖的錦袍十分合體,勾勒出寬肩窄腰。
雨幕沉沉。
明無憂也不知為何,忽然想起那一晚自己壓著他。手指描繪過他身前的觸感,手指就忍不住蜷了蜷。
明無憂抿了抿唇,按罵自己一聲「好色」,面對著慕容御的那張臉卻溫柔平靜,“殿下怎麼在這兒?”
慕容御說:“等你。”
明無憂有些意外,“你來這里等我?”
她還以為他是有什麼公務,來巡查,或者是什麼。
“嗯。”慕容御一點頭,把傘朝她遞來。
明無憂下意識地接過。
接完又反應過來,自己拿他傘做什麼,彩月已經去取了。
可慕容御卻雙手一伸,穩穩地把她抱了下來。
“殿下!”明無憂低呼一聲,連忙攀住他的臂膀。
慕容御抱著她,朝著船廠內走,淡聲說:“打好傘。”
“……哦。”
明無憂呆呆地看著他,不懂得他怎麼莫名其妙跑到這兒來干這莫名其妙的事情,她又不是沒腳?
但她到底是沒扭捏地跳下來。
進到船廠大門的時候,彩月正好拿了傘朝外跑,瞧見他們二人嘴巴瞬間張大。
“哪邊?”慕容御詢問的聲音喚回了彩月的理智。
彩月連忙說:“殿下隨我來。”
一路穿過回廊,到了休息用的客房內,慕容御才把明無憂放到了圓凳上。
明無憂側臉收了傘,有些遲疑地把傘放在桌上。
她的眼角余光掃過,看到慕容御的云靴,袍角都沾染了泥污。而自己的白色裙裾,白色繡鞋一點污漬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