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轉瞬,冷云又想到,沈清辭是明無憂最信任的手下。
他平素進出無憂閣也是常事。
暗衛們怎麼可能會攔?
她現在有心想召喚他們出來,吩咐一聲,盯住沈清辭不得靠近明無憂半步,又覺得自己是不是矯枉過正?
明無憂萬一知道了,生氣,那可就不好了。
糾結片刻,冷云皺眉把這件事情按在了心底。
她以后必定寸步不離地盯著,不能讓任何人對郡主有任何覬覦行為。
……
夜色里,沈清辭隱身與暗處,神色陰沉。
他跟在明無憂身邊這麼久,除了治療病人,盯住船廠造船等等非常要緊之事,明無憂才有累到廢寢忘食的時候。
如今就為一件衣裳,大小姐竟然這麼累!
沈清辭明知自己沒有立場,但心底依然怨憤,對慕容御十分的不滿。
可他又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該守的本分。
也不過是在心里不滿些許。
他立在暗處,站了良久良久,久到天方微露白,才無比苦澀地扯了扯唇角。
他愿意做大小姐的影子。
只要大小姐歡喜,高興,他便一切都好。
……
明無憂熬了夜,第二日幾乎睡到了午時。
百善堂是沒得去了,起來直接用午膳,就又坐到了繡架前去。
刺繡這事兒,以前在明無憂看來,就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情。
但當她真的靜下心來做的時候,卻發現,即便是這樣翻來覆去一直重復同一個動作,竟然也會讓人上癮。
她就上癮了。
并且看到畫好的圖紙被自己一點一點繡出來,心里還頗有些成就感。
她繡的有點上頭,除了吃喝休息,去看爺爺,這一日開始,連百善堂都不去了,一頭扎到了刺繡之中。
刺繡的日子,時間過的真的很快。
眨眼就到了十一月末。
給慕容御的那一身禮服已經初具雛形。
但還有好多的細節要整理。
十一月二十六那日,降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明無憂在無憂閣烤著銀絲炭,看著雪,心情不知道為什麼有點點壓抑。
冷云陪在她身邊的時間久了,也能從她的表情之中看到點端倪來,忍不住就問:“郡主是不是想見殿下了?”
最近朝事繁瑣,明無憂和慕容御見面的時間并不多。
兩人的關系一直很穩定,似乎過了那個成日里膩在一起難分難舍的階段。
就算幾日不見,明無憂雖然覺得想念,但知道他忙碌,也并不心慌。
冷云這般問,她隨意地便搖了搖頭,“也不是。”
冷云不太能理解明無憂的心思,只好閉嘴不說話。
彩月卻看著那雪,咬了咬唇。
她想起很早以前的一樁陳年舊事。
在江州,小姐與傅家第一眼看到傅柔,接她離開的時候,便是初雪之日。
小姐莫不是想到了那個賤人?
但彩月也不敢直言。
她怕萬一是自己想多了,這會兒提起來,反倒引的明無憂心情不好。
傅柔是個白眼狼。
沒有人喜歡想起害自己的白眼狼。
明無憂看雪看了半個時辰,今日又是月信,身子實在疲累,難得沒有去碰那繡架,吩咐彩月準備吃的,用了晚膳后,就早早休息了。
閣樓內被熏的暖烘烘的,外面的大雪妨礙不了屋中的溫度。
明無憂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隨著香煙裊裊,睡夢里的她踏進了迷幻的夢境。
夢里有現代那一世和父母在飯桌上沉默進食的場面。
有胎穿明無憂后,被明老爺子抱在懷中,用他的胡子逗著笑的場面。
畫面像是放電影一樣,飛快的轉換。
然后停留在了一個滿臉臟污的小女孩臉上。
那個小女孩干瘦的厲害,以至于臉上的那雙眼睛大到有點嚇人。
大冬天,寒風刺骨,她卻只穿著一件破爛開洞的衣服,還能看到里面青青紫紫的傷痕。
她撲過來抱住明無憂的腿,哭著喊:“姐姐,救命。”
然后,那個可憐兮兮的女孩子的臉,在飛速地變換,變成了得意的傅柔。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明無憂,眼睛里面盡是驕傲:“你是醫仙又怎麼樣,你救不了那個老不死的。救不了你自己,救不了那個男人!”
“你是明家大小姐又如何?還不是要被我踩在腳下?”
“真蠢,蠢貨!”傅柔咯咯嬌笑,那笑聲在黑暗中越傳越遠,讓人毛骨悚然。
明無憂猛然翻身坐起,怔怔地看著屋子,反應過來,原是自己做了噩夢。
夢境那般真實。
許多從來不愿回想的過去,在腦海之中逐漸變得清晰明白。
她被關進皇宮,受盡酷刑和毒藥的折磨。
而那個被自己稱作妹妹的傅柔,每三日去看她一次,欣賞著她的慘狀,笑得多麼得意。
明無憂越是凄慘,她便越是高興,那樣的日子,持續了三年不止。
直到最后一刻,她和慕容御一起慘死大明宮中。
一切的一切,在這一刻忽然變得十分清楚明晰。
明無憂用力搗住胸口,壓下沉悶無比的疼痛,“來人、來人!”
“郡主!”冷云的聲音瞬間傳了過來,“您怎麼了?”
“去叫沈清辭過來,我有事問他。”
“可是……”冷云遲疑地說:“天色已經這麼晚了……郡主若有什麼事情,不如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