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
她除了滅國那一日半死不活的漂洋過海,這是第一次這麼虛弱。
一虛弱起來,她就會心慌,想起那段時間的痛苦。
也很心煩,周遭一切都看不順眼。
每日都在屋中覺得壓抑,她這才大半夜的想要跑出去看月亮。
云子墨把無雙放在床上,檢查了下她腿上的傷,“還好,這里沒崩開……腰上的呢?”
他自然是不好直接去拉她衣服檢查的,便問了這麼一聲。
“沒事。”
無雙僵硬地說了兩個字。
云子墨怕她逞強,崩開了撐著不說,懷疑地看了她一會兒,轉身往外走:“我還是找掌柜夫人來幫你看一下。”
“我沒事!”無雙冷喝,“在你的眼中,我是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的人?”
“……”
云子墨沉默了一下,“那好吧,很晚了,你休息吧……”
看著云子墨又要關門,無雙脫口道:“你回來!”
云子墨又愣了一下,“怎麼了?”
“……”無雙也不知道自己喊他做什麼。
她只是不愿意自己一個人待在這間屋子里。
很冷,很煩躁,想有人說說話,哪怕說的都是廢話。
她閉了閉眼,“你先進來。”
云子墨是個簡單的人,只以為她有什麼事和自己說。當即又回來了,拖著凳子坐到床邊去,“怎麼了?”
無雙不語,微閉著眼,思忖著自己要說點什麼,來排解一點心中不適。
“你……”云子墨想了想,“要喝水嗎?”
他問完也不期待無雙回答,轉身去倒,送到無雙面前。
無雙與他而言,是個脾氣乖戾的女子。
尤其是受了傷之后,脾氣好像更壞了。
他雖性子好,但若是尋常人和他這樣吆五喝六,問句話也總是被無視,那他肯定也是有點火氣的。
但恰好無雙救過自己,又是明無憂的好友。
這樣的脾氣似乎也就不那麼難以忍受。
無雙看了那水杯一眼,沒有接:“果然是富貴窩里的小公子,這麼冷的水你也給我喝?我是病人。”
云子墨一頓:“可是現在很晚了,伙計們都休息了,屋中只有這個水。”
“我不喝。”無雙別開臉。
“那怎麼辦?”云子墨沒轍,認命地說:“我喊清風起來去燒吧。”
“你自己怎麼不去?”無雙慢悠悠地說:“我救的是你,你照看我的傷勢也是理所應當的,給我喝杯熱水,你都只會使喚下人嗎?”
“難道你不會燒熱水?”
云子墨:“……”
身為戰王幼子,母親還是安平公主。
保家衛國的重擔有父親和哥哥們擔著了,他含著金湯匙出生,被安平公主千寵萬愛的嬌養長大。
小時候就是手上破塊皮,公主都要大驚小怪,寶貝疙瘩地心疼半天。
也便是大了一些之后,各地都沒了戰事,云子恒和云子淵都回京任職。
他隨著兩位哥哥,性子里才少了許多驕縱,變成如今這樣開朗陽光的模樣。
但某些事情依然刻在了骨子里。
他從來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前兩年衣服都是下人穿。
他會燒個什麼水?
云子墨輕吸了口氣:“你是一定要喝熱水,還一定得我燒?”
無雙瞧著他那表情,大有「你如果一定要,那我就去做」的意思。
無端端把她逗樂了。
一個尊貴的公子哥,竟然也能這麼逆來順受呢。
“我說著玩而已。”無雙僵硬的臉稍微緩和了一些,慢吞吞地說:“要你去燒水,不得把廚房燒了?我不喝水。”
“……好吧。”
云子墨干咳了一聲,“那你休息,我走了?”
“不許走。”無雙語氣里帶著命令的意味:“你就在這兒待著,說會兒話。”
云子墨微驚。
天下紅雨了,她竟然找他說話?
還是夜半三更!
“說吧。”無雙抬起手撐著靠墊,順勢斜躺,將臉枕在了自己的手肘上。
“說……什麼?”云子墨結巴,“你想聽什麼?”
“說說無憂吧。”
云子墨暗忖,她或許是最近睡得太多了。所以晚上就不困了,一個人待著無聊所以找人說話吧。
可憐他困得要死。
但誰叫這人救過自己……
云子墨心里暗嘆了一聲,琢磨了半晌,就從江州開始說起了。
無雙靜靜聽著。
聽到他認錯人被傅柔騙,還花了十萬兩白銀給那女子安家,她不客氣地笑了一聲,“真是人傻錢多呢,要不然那對仙人跳的大盜怎麼能盯上你?”
“你這樣單純善良的小弟弟,從京城出來走到越州地界,還能活著真是個意外。”
“……”云子墨臉色微紅,有些惱了,“你到底要不要聽了?!”
“嗯,接著說。”
云子墨白了她兩眼,才繼續說下去。但這一回就絕口不提傅柔,只說自己和明無憂去江北堤壩上的事情了。
結果無雙又笑了:“所以,你暈船,吐的天昏地暗,說要保護無憂一起去江北堤壩,結果你去的時候她辦完事要回來了,你讓她照顧了一路?”
“所以你是去幫忙的還是去添亂的?”
“……”
這一次,云子墨一張俊臉直接漲紅了。
無雙看在眼中,心情不錯。
她暗想自己是不是有什麼劣根,竟然想逗他欺負他?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她自然也不會深思,慢慢說:“繼續。”
“我不說了。”云子墨別開臉。
“說吧。”無雙放軟聲音,“接下去你不管說什麼,我都不取笑你。”
這無疑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云子墨更是不愿意了,“我都說了這麼多了,那你說說你和無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