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子墨找了干凈的白色紗布,用藥酒清洗傷口,又將創傷藥涂上去,最后再用白色繃帶將傷口纏好系緊。
期間,他深怕弄疼了無雙,動作都很輕。
而且那藥酒清洗傷口很疼,他也深怕無雙撐不住。
但無雙卻一直閉著眼,除了偶爾蹙一蹙眉,從頭至尾沒有吭一聲。
這麼嚴重的傷,如果在他的身上,他也未必能做到這樣面不改色。
無雙能這樣忍得住,除了超強的意志力之外,是不是也說明,她以前還受過更嚴重的更痛的傷,這些當然就不算什麼了?
這讓云子墨大為心疼。
他把無雙的衣服攏好,仔細地給她系好衣帶,問話的聲音都輕柔了許多:“你要喝水嗎?”
“不喝。”無雙翻了翻身,看起來想側躺。
云子墨連忙幫了她一把,害怕她再牽動傷口。
等她躺好了,她慢悠悠地瞧著云子墨說,“你陪我,我便不去越州城,等城破再說,不然你一走我就消失。”
云子墨:“……”
這會兒他倒是腦袋清楚了,明白無雙所說的「陪」就是單純的陪伴,不是陪……睡。
想起自己方才有顏色的想法,云子墨干咳了一聲說:“好……不過我白日巡營,還要出去打探戰場情況。”
“我知道啊。”無雙笑笑,難得好脾氣地說:“你忙的時候我自然不會非要讓你陪伴,你忙完了來便是,我很好說話的。”
云子墨說「那就好」,然而心里卻哼了一聲:你也就這會兒好說話。
估摸著心里不知道揣著什麼壞心思戲耍我呢。
但他偏也不想戳破。
反正被戲耍的更慘的時候都有過了,再戲耍,還能比先前更慘?
“你睡吧。”云子墨瞧了瞧外面的天色,“等你睡了我走。”
“好。”
無雙點點頭。
賬內靜默了片刻,無雙開了口:“你與我說說話吧,我睡不著。”
云子墨問:“要聽什麼?”
“隨便說點兒。”
先前在越州城,她養傷的時候就是這樣,莫名其妙要他說話,說好久她都未必理她。
云子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說的事情很有趣,還是自己的聲音好聽?
不然她怎麼老提這個要求。
或許,她只是無聊,想有個人陪伴吧。
云子墨頗有些無奈,但心里并沒有拒絕的念頭。
他看到邊上儲物柜上面有個很厚的毯子,便起身去拿了過來,撲在行軍矮榻前,然后席地坐了下去,一手搭在行軍榻上,另外一手隨意地搭在曲起的膝上。
動作隨意的很,卻分外好看。
想了一會兒,云子墨實在是想不出自己還能和她說什麼。
先前越州城就說了好多,現在總不能再說一遍吧。
他回頭問她,“不然你與我說說你的事情?”
他很好奇很好奇。
“我的事?”無雙頓了頓,“你想聽我什麼事兒?”
“比如……那個周明坤,比如你以前在你的百花宮的生活,還比如你的真名……”云子墨試探道:“我那天聽巫伯伯喚你別的名字。”
“你以前應當不叫做燕無雙吧?還有……”
楚流云。
但這三個字,云子墨沒說出來。
這怕是無雙心里最深最重的傷口,他若問出來。不但不會得到答案,兩人之間好不容易稍微融洽的氣氛估計都能被直接破壞掉吧?
云子墨心底苦笑。
“我叫做月仙蘿。”無雙倒是好脾氣,想了想后緩緩開口,“仙女的仙,蘿草的蘿。”
接下來,她漫不經心地說著當初在百花宮的一切,說著周明坤,還說起了皇兄皇姐。
云子墨才知道,她原來是家中最小,也是被人千寵萬愛長大的。
卻經歷國破家亡,流落乾國境內,半死不活的時候,才遇到的明無憂。
她是明無憂從水里救上來的。
后來明無憂照顧了她一段時間,想把她留在身邊,但她卻愿意。
國破家亡讓她大受打擊,她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也無法再信任任何一個人,盡管明無憂救過她的性命。
離開明無憂身邊之后,她一人漂流江湖,遇到了江湖高人,被收為弟子。
她的師父為情所困,憎惡天下負心薄幸男子,也立誓殺盡天下負心人。
無雙隨著她時間久了,便繼承了她的衣缽。
無雙自己是這樣說的。
但云子墨卻猜想,或許無雙也受過感情的苦。所以認同師父的做法,也憎惡那些負心薄幸的人吧?
和無雙分開的這一段日子,他留意了一些關于無雙這個江湖妖女的事跡,才發現她雖然惡名昭彰,但殺的都是該死之人。
只是行事的手段太過于激進。
“我這十年, 一共殺了二百八十四個負心之人……”無雙勾唇淺笑,“感覺不錯。喂,小公子,你除了戰場上的敵人,殺過別的人嗎?”
“……”云子墨抿了抿唇,那自然是沒有。
“殺人放火,其樂無窮啊。”無雙惡劣地笑著,捏了捏云子墨的臉頰,瞧他側顏被燭火映照的十分好看,心底有份沖動不好按捺。
她也索性懶得按捺,傾身上去親了親他。
云子墨愣了一下,不知道她為什麼忽然又來逗他。
他在拒絕和接受之間猶豫不決。
無雙笑意輕輕,這一回的吻淺嘗輒止,退開些許之后,她閉上了眼睛,“謝謝你陪我,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