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子墨垂在身側的手蜷了蜷,最終沒有動,淡淡說:“這衣服倒是挺好看的。”
“一般吧。”
無雙后退兩步瞧了瞧,“比起你以前的衣服來,這衣服還是差了。”
云子墨身份尊貴,以前穿的全都是上等綾羅綢緞,顏色也都選的是天青、月白一類清新淺淡的顏色。
而如今這件衣服料子普通,做工也不算太好,還是靛青色的。
然而如今的云子墨卻沒了當初的幼嫩青澀,這樣略微有些沉的顏色穿在他的身上,竟然恰恰好。
云子墨笑了笑沒吭聲,彎身去撿地上的那件白色錦袍。
無雙先他一步撿起來:“丟了吧。”
云子墨挑眉:“這衣服是一個多月前新作的,丟了是不是有些浪費了?”
無雙抬眸看他,“舍不得嗎?”
“不至于,丟吧。”
無雙淡淡「嗯」了一聲,將那衣服收進包袱,出門交給了小二請他幫忙處理。
這天之后,兩人交流起來似乎自然了許多,偶爾能開開玩笑,聊一聊最近這幾年遇到的趣事。
這時候無雙才知道,云子墨在班師回朝半年之后,便離京游歷江湖了,去過的地方還很多。
無雙暗忖,怪不得當初的江湖小白,現在連中山狼那種窮兇極惡之徒都能解決掉。
云子墨問:“你這五年都在做什麼?”
“……”無雙回過神來,“我在天鶴山待了五年,今年剛下山。”
天鶴山,便是她師門所在。
“你不是說要游歷,怎麼……”云子墨問。
“是游歷來著。”無雙笑笑,“轉了兩圈之后無聊,就回天鶴山了。”
“哦,這樣。”云子墨沉默了好一會兒,問:“你說過,你待在一個地方太久了會膩。所以這次下山,是因為在天鶴山待膩了?”
她笑了笑,散漫地說:“是啊。”
“五年呢。”云子墨慢慢說:“才待膩,其實你也是個長情的人了。”
「膩」這個字眼,讓無雙一下子想到當初京郊分手時,她曾對云子墨說過的話。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說:“當初的事,對不起。”
“這是與我道歉?”云子墨打趣地問:“只是口頭道歉嗎?”
“……”
無雙神色復雜地看著他:“那你想要什麼樣的道歉?”
“開玩笑而已。”
云子墨淡笑一聲,拎著一根木棍撥弄著地面上的火堆。
他們錯過宿頭了,因此不得不在這山中破廟對付一夜。
這個話題就在云子墨一聲輕笑之中結束,無雙也沒再追問。
她坐在火堆的另外一面,看似低頭看著火苗,實則隔著那跳動的火苗,不露痕跡地觀察著云子墨,想從他的反應之中看出他真實的心情。
他現在,到底是介意當初的事情,還是毫無感覺?
番外 此情綿綿(五)
當初河邊分手之后,她遇到了仇家。
因為精神狀態太差,差點丟了小命。
那日寒風凜冽,下著大雨。
冷雨噼啪下來,打的她睜不開眼,她感受著自己的生命一點一點逝去,精神一點一點消散。
最后想到的,竟然的云子墨殺了周明坤后,渾身是血栽倒她的身上。
她那時想,如果小墨在自己身邊,那仇家絕對沒機會傷她的。
這條自己都不曾認真在意過的爛命,云子墨看的比她自己看的還要重要。
那一刻,濃濃的后悔侵襲上心頭,竟然讓她暴發了極強的求生欲。
她不想就那麼死了。
她拖著半死不活的身子,找到了小鎮上的醫家,總算是將命撿了回去。
之后便回天鶴山去養傷。
傷勢有些重,養了大半年。
等傷好了,她卻沒有出去游蕩的想法。
這便在天鶴山一待好幾年。
五年的時間,接近兩千個日日夜夜。
她無數次剖析自己的心,問自己如今到底想要什麼。
她嘴硬地自己告訴自己,什麼也不想要。
但卻又下意識地想起那日自己被仇人刺傷,奄奄一息地倒在路邊時的情況。
她也曾抑制自己的感情,想著時日久了便淡了。
可當初以為的那一點點喜歡,在年深日久之后逐漸變得厚重,她沒有辦法再欺騙自己。
所以她下了山。
她猶豫著要不要去京城,找他,卻意外聽到了一則關于云公子包養花魁的消息。
她好奇之下才到的滁州。
誰知道那個云公子真的是云子墨!
如今,結伴同行,她看似心態平靜淡漠,實則她也有許多的問題想問,許多的話想說。
然而如今也只能壓在心底。
五年時間,云子墨變了,不再是當初的青澀少年。
她無法再用當初那種挑逗戲弄的手段對他,更不知道什麼樣的態度是合適的。
她卻也無法當真分道揚鑣。
便一路走到了這里。
火苗噼啪作響,拉回了無雙的神思。
她閉了閉眼,抬眸時,云子墨已經靠在對面的柱子上睡著了。
青年的臉頰被火光鍍上一層橘色,俊而暖,卻也因為這火光的忽閃,看起來不甚清晰,就如同云子墨如今對她的態度一樣。
她無法確定。
就這樣看了半晌,無雙心里暗嘆一口氣,也朝后靠在柱子上,閉上了眼睛。
七月份,夜晚風還是有些冷,吹的火苗忽閃,吹的那破舊的門板啪啪響,這樣的聲音無疑是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