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邊上的云子辰穿著單薄,倒也沒像清元一樣不顧形象攏衣裳。
云子辰瞧著落地祭花的雪片,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他此去儋州,聯合了明無憂和慕容御派的人手,將拐子那件事情徹底解決,回程之前,也收到了明無憂的一封信。
明無憂在信中說,張素素的病好了。
這本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但不知道為什麼,云子辰的心緒稍微有一點點不寧。
清元在一旁念叨著氣候。
云子辰摸了摸腰間繡著松竹的荷包,一提馬韁,往明家奔去。
“公子?”
清元愣了一下,趕緊追了上去。
因是過年,明宅門前掛著漂亮的大紅燈籠,門柱上對貼紅底春聯,瞧那字跡龍飛鳳舞,極有風骨,竟似是慕容御的手筆。
云子辰瞥了一眼,心知攝政王寵愛妹妹,倒也沒什麼意外的。
他翻身下馬,扣響角門。
片刻后,門內傳來蒼老的聲音:“誰啊?”
這大過年的,府上人也多數回家了,只有無親無故的老仆,以及要照看主子走不開的下人才留守在明宅。
云子辰報了姓名,里面哎呦一聲,眨眼功夫有老伯把門給云子辰打開,“三公子怎麼今日來了?快快請進!”
“嗯。”
云子辰點點頭,隨著那老仆往前走。
“昨日咱們小姐還說,云公子怕是回不來了,要到年后初四還是初五呢,沒想到這就到了。”老仆笑瞇瞇地說:“小姐若是看到公子到了,肯定驚喜。”
“小姐這會兒在煙波亭呢,擺了小家宴,老奴送三公子過去。”
云子辰客氣地「嗯」了一聲。
一路隨著那老伯往前走,繞過九曲回廊,云子辰聽到遠處逐漸傳來小孩子歡樂的笑鬧聲,也有老人中氣十足的哈哈大笑。
老仆欠身退下,云子辰看到明無憂笑得歪到在慕容御肩頭,低聲數落兩個孩子「鬧騰」。
而穿著喜氣的風眠和星晚繞著一個身著淡藍滾毛圈衣裙的女子笑鬧著躲來躲去。
那淡藍衣裙的女子……
云子辰只看著背影,便認出了她。
他心中微微移動,在亭子外幾步處停住了腳步。
“咦?”明無憂先看到了他,大喜地站起身來,“三哥,你怎麼回來了!”
“啊——”亭中那淡藍衣裙的女子忽然輕呼一聲。
也不知是被孩子們踩著了衣裙,還是被明無憂忽然站起身嚇到,竟然身形不穩地朝后栽去。
“小心!”云子辰站的近,快步上前,拖住那女子的肩膀將她扶住。
那女子卻見鬼似的用力推了云子辰一把。
然后,那女子跌坐在地,云子辰也連退了好幾步,扶住欄桿才勉強穩住身形。
煙波亭里瞬間安靜如雞,氣氛尷尬十足。
跌在地上的女子——張素素臉色青白交錯,聲音極低地說了聲「抱歉」,然后扶著一旁的婢女站起了身。
云子辰也慢慢站好。
“三哥一路風塵,不然先洗漱休息一下?”明無憂出來打了個圓場。
云子辰點點頭,離開之前,他忍不住深深地看了張素素一眼,后者低著頭微咬著唇瓣,也不知在想什麼。
明無憂親自安頓云子辰去客院,路上將張素素的情況告訴了他。
“她都想起來了,以前在京城的,還有當初在朱家莊園你救她的,她……她看起來也很糾結。”明無憂笑道:“你現在回來正好。”
云子辰沒有說話。
將整個人都泡在浴湯之中之后,他心底已經浮起許多無奈。
先前他真的有病,對女子避之唯恐不急。
但張素素受傷讓他克制自己的病情和下意識,至少在面對她時,那病治好了。
如今她恢復記憶……他若是記得不錯,自從獵場他將她丟出去后,張素素每次見他都跟耗子見了貓,保持幾丈以上安全距離然后直接轉身就跑。
現在——
云子辰懨懨地閉上了眼,一把將濕透的毛巾搭在臉上,不愿多想。
他沒有再去煙波亭,只讓清元跟明無憂說了一聲旅途勞累,想先休息,便睡下了。
勞累是真的勞累。
可躺下之后卻翻來覆去并不能睡的著。
他的腦海之中不受控制地浮起張素素方才用力推開他驚慌失措的樣子,一邊拎起枕頭一側,那個繡著松竹的荷包,心情十分復雜。
這一夜,心煩意亂的云子辰難以入眠。
后來接連幾日,他倒是出去走動了一下,只是沒有再見張素素,也不主動去看望。
一直到了初五那日,天氣和暖,云子辰去尋明無憂的時候,在花園外偶遇了張素素。
張素素定在原地,倒是沒有反射性后退。但看起來身體緊繃,不太自在:“三公子……你救了我,我還沒與你道謝。”
云子辰眉心微微一擰,面色卻尚且算平靜,“不必客氣。”
然后兩人相對無言。
片刻后,云子辰問:“那天……有沒有摔疼?”
“沒有。”張素素搖了搖頭,微垂著眼,視線落在云子辰腰間荷包處,多停留了片刻。
云子辰發現了她的眼神,忽然說:“荷包很好看。”
張素素飛快地看了他一眼,“你喜歡就好。”
頓了頓,她又說:“你走之前……說要送我回京,不知咱們何時能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