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你哥哥傳信過來,說是調任去了滄州。”是好事,可顧母臉上笑意卻不顯,“滄州比起渝州要富饒一些,也算是小升了。”
“滄州?”這可是個是非之地。顧青昭皺眉,“哥哥才任職大半年,怎麼就能調走了?爹在滄州有舊識?”
“滄州長史與咱們家有些交情。但你兄長能調任,多半還是你的關系。”
“我?”顧青昭若有所思,“太子殿下?”
“人都是趨利的,自打除夕以來,府上拜賀的人也多了好些。連你外祖家也一改從前的態度。”顧母苦笑看著她,“外人只看著咱們家與太子殿下有些聯系,一窩蜂地說我們生了個好女兒。可娘想著你在王府受委屈,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受那些好。”
她眼角泛紅,哽咽著,“之前在信中,總是好些話都不敢問,你爹又怕你報喜不報憂,不肯跟我們說。”
“娘別傷心,我在王府,過得很好。”
“不是我憂思過甚,”顧母看了看關緊的門窗,才道:“是前些天我聽到人說,王府里的陳小主子九月的孩子都沒生下來。她是有身孕的人都還這般……娘也是從那些腌臜算計里活過來的,我是怕你有一日也遭人暗害。”
“如今王府外頭也知道這事?”顧青昭驚詫,“娘可知她們還說了什麼?”
“總歸是說些太子殿下無福那樣的荒謬之語。”
“那些人其心可誅,娘要當心。”這些看似官婦人之間的談資,細思卻很不尋常。
太子才冊封,就有這樣不利的言論出來。
說沒人從中作梗,她不信。
“你放心,我只是在旁邊淺淺聽了一耳朵,并未與旁人說起過。只是聽了那些話就想到你的處境,不免心驚。”
她擦了擦眼角的淚,鎮定道:“如今我來了,你有什麼困難或是委屈的,盡可與娘說。咱們家雖然門第不高,好歹也是個半大官員,你也別怕沒人給你撐腰。”
“娘,我真挺好的,”顧青昭哄著她,“您瞧我如今日日這樣紅光滿面便知了。”
顧母就當真打量了她好些時候,又聽她百般說自己的近況才放心下來。
“你與齊良娣交好是不錯,只是入了東宮之后,凡事也要留個心眼。除了緋紫和丹青,其他人你都要細細考量了才能用……”
天下母親或許都是一個樣的。
念叨起來就是個沒完。
顧青昭笑意吟吟地全都聽著。
臨走時,母女三人依依不舍,顧母更是落下淚來。
“娘走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顧青昭重重點頭。
一入宮門,便是隔斷了與外頭的聯系。
不知何時何日才能再見。
第33章 入東宮
搬入東宮那日,是個天朗氣清的好日子。
馬車載著她一路從京城最繁華的街道路過,穿過鱗次櫛比的樓閣,又繞進長長的宮道。
東宮與外頭不過一墻之隔,雕刻建筑卻都齊齊變了。
五步一置的石刻,飛揚似鳥翼的歇山頂,廊檐屋脊的每一處雕飾、顏色,無一不昭示著皇家的莊嚴與高貴。
顧青昭掀起紗簾,抬眼看著日后她將要長久所在的東宮。
入眼皆是雕欄玉砌,金碧輝煌。
難怪人人都向往宮墻內的生活。
昔日區區一個姜蕓就叫承化伯府一躍數個臺階,姜深亦是成為京中炙手可熱之人。
而如今自己不過只是個東宮承徽,便有人急不可耐想要與顧府扯上關聯。
皇家之顯赫尊崇,真叫世人趨之若鶩。
可那些亮锃锃仿若驕陽般的明黃瓦片太過耀眼刺目,她只想低頭,看看雙足所踏之青石磚。
它們雖不如那些高置在上的裝飾引人矚目,可滿皇城,都是其身影。
許多年后,她站在千闕皇宮最高處眺望東宮時,仍能記起這一日的心境。
*
“今日舟車勞頓,本宮乏了,你們都散了吧。”
太子妃擺擺手,一臉疲憊模樣。
明日便是太子太子妃祭太廟之日,整整一日的規矩禮儀,太子妃不堪重負。
出了太子妃的灼華宮,顧青昭便不知何東何西了,最后還是靠著一個叫撫月的侍女帶的路。
“承徽主子的宮殿是在蒹葭宮,出了灼華宮往西直走再左拐半里路便是了。”
“蒹葭宮?我的住所和齊良娣分開了?”她記得齊渺的宮殿是琳瑯宮。
撫月解釋:“這是殿下吩咐的,說您喜歡清凈,蒹葭宮正是個滿植花草的好地方。諸位小主子里頭,除了兩位良娣和楚良媛外。唯有承徽您獨得一宮,可見殿下待您特殊。”
話語中不乏艷羨。
蒹葭宮確實是個好地方,廣植草木不說,離各宮各院都近,也省得她走許多路。
“多謝你帶路了。”顧青昭笑著,叫緋紫遞上賞賜。
撫月收了揚起小臉屈膝一拜,“奴婢是司寢局的,承徽日后若有用得到奴婢的地方,盡管開口。”
一入蒹葭宮,便有七八個男女忙迎上來。
打頭的內侍一張圓盤臉,臉上堆滿了笑,“承徽萬福,奴婢是蒹葭宮少監蔡海,這些都是在蒹葭宮正殿伺候的,日后便聽承徽差遣。”
顧青昭看著這八個新面孔,緩緩頷首,“今日我才到,有些乏困。”
“是是是,掌殿何程娘已經為承徽鋪好床了,您的行禮也早已收拾妥當,承徽隨時都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