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陳昭訓早產,只怕她也有份。
那這次呢?裴良娣在這件事中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正沉思間,便聽上頭唐昀的說起她:“倒是你,平日里看著一驚一乍又柔弱得像朵花似的,倒沒料到危急時刻你也算有勇有謀。”
這話說得,像夸又像揶揄一般。
“即便嬌弱如太陽花,可也極耐折騰,生存能力很是頑強,妾身覺得一個人的長相和心性,往往是不相符的。”
“這話也是。”太子笑著接受了她這話,“如此也好,否則你若一直這樣柔弱下去,倒成了軟弱可欺。”
不論東宮還是何處,天底下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爭斗,適時展露一下威勢,才能不叫人看輕。
他也是一樣。
從前無奈沉寂了太久,便叫恪王和喬貴妃愈發肆無忌憚,以為他當真是個廢物了。
萬籟俱寂,有輕柔的風從窗扉處繚繞而來,拂過耳畔發梢又靜悄悄溜走。
唐昀不知想到什麼,盯著看了她許久。
“殿下想與妾身說什麼?”
他眸光微動,盡量讓語氣顯得不那麼嚴肅,“近來兩河洪水肆虐,各比鄰之州皆向沿岸調糧,可卻有一州,存糧不翼而飛,你覺得,這糧食會去何處?”
聞言,顧青昭的心砰砰直跳。
滄州!
太子絕不會無端與她說起這個。
她努力壓平心緒,“天下用糧之處,一為民生,二為錢財,三則為養兵。殿下本欲調該州之糧,便說明此糧此前并未因為民生而用,便只剩了后兩者……”
錢財和兵加在一起,很難不讓人想到私養兵士上來。
除了要奪權,誰會養私兵?
第46章 難得不穩重
“我就說你聽得懂。”唐昀淺笑,手搭在她的腦袋頂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揉著,“滄州本是兩河附近儲糧最多之州,可里頭的糧食,在去歲被恪王挪去填了北境糧倉的虧空。”
顧青昭記得,前世恪王舉兵謀反之時,便是自北境與皇城中間的幽州揮兵而下。
北境緊鄰邊關,也挨著幽州,例來是邊關戰士們的糧倉儲備之處。恪王為了養兵,竟是動用了北境的糧食,以致北境饑荒時無糧可用,只能暗地里從滄州再次轉運。
這樣大的動作,竟無人發覺,可見恪王如今勢力膨脹到了何等地步。
顧青昭腦袋飛速思索起來。
依喬貴妃和恪王子在長治帝心中的地位,小打小鬧只會讓他厭煩。但他再寵那母子倆,涉及他皇位、江山的事情來,也絕無可能再寬縱。
太子若要扳倒恪王,非得一擊命中,讓喬氏和焦氏兩族永無翻身之可能。
而此次兩河洪災,便是最好的時機。
“兩河災情愈發嚴重,只怕不日便得從滄州調度糧食。”她垂眸,長長的眼睫在眼瞼上落下一層陰影,“殿下打算如何應對?”
“釜底抽薪。”他微微勾唇,“我已暗中叫人準備了另幾個糧倉,隨時可支援滄州窘境,只是在此之前,滄州糧倉無糧之事,必要天下皆知。”
她眉心微蹙。
恪王既然敢從滄州調糧,那滄州上下官員只怕早已投靠他,若要將其罪行公布于天下,絕非易事。
而她兄長,以及父親那位任滄州長史的友人,正好處于滄州。
太子與她說這些,定然是想讓顧家從中周旋,與滄州長史里應外合。
可如此一來,顧家勢必處于險境……
唐昀把玩著她的頭發,見她沉思著,便道:“孤會給你時間考慮,不過不能太久。”
月色皎潔,光芒穿過窗紗灑進殿內,染了一地清冷,與桌案上燭火橙黃色的光輝相互輝映,一暖一冷,正如顧青昭此時的心境。
前世她并未入王府,唐昀也從未找上過顧家。
但他最后還是一步步登上了帝位。
所以即便沒有顧家的幫忙,也會有前赴后繼的人會為他所用。
只是顧家恰好有一個她入了王府,或許是基于對顧家的忠心,又或許只是因為有她這個隨時可作為人質的承徽在,太子比較放心罷了。
他雖然瞧著溫和,可若此次顧家膽小怕事,只怕日后父兄的仕途也會受影響。
更何況自她入王府那一日起,顧家就已經是太子的附庸了,顧家根本沒得選擇。
顧青昭權衡了許久,微微仰頭,與他四目相對:“妾身,明日會修書一封給父親。”
他莞爾,摟住她的纖腰,略一低頭,覆上她的唇。
糾纏了許久,他才似饜足般松開。
“乖。”
顧青昭抿了抿唇,垂著眉眼沒讓他看出眸子里的心思來。
落在太子眼里,便是她小心翼翼了,“替你父兄憂心?”
她搖頭,問他:“殿下為何與我說之前那些事情?”
與她說李貴妃的事情,也暗示她恪王屯兵和滄州之事。
可即便他需要顧家,也大可不告訴她這些。顧家兩眼一蒙,倒是更好為他所用。
太子挑眉,“因為我信得過你,也信得過顧家。”
顧青昭抬眉看他,清澈明亮的雙眸里,透露著疑惑。
唐昀便笑著點了點她的鼻頭,“你當真以為我當初選你和吳氏入宮是心血來潮嗎?顧吳兩家的底細,早在終選前便事無巨細呈到了端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