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監丞雖不如三省六部那樣手握實權,卻也是個清要之官。且大邕官員定級,看似只是從六品到五品。可中間卻還有正六品下、正六品上、從五品下的級位,這一下升四級,也是官員少有的待遇。更別提大邕官員到五品便可上朝議事,稱得上中級官員了。
這亦是多少入仕之人一生皆無法企及的地位。
顧玄這一升,被冷落的顧家門庭頓時又熱鬧起來。
“夫人,永清伯府和承化伯府派了人來送禮。”
“都不見,趕出去!”顧夫人可還記得這兩個府邸當初是怎麼想著要害她女兒的。
“娘,您糊涂。”幼女顧青影忙叫住就要離開的侍女,皺著眉頭跟個小大人似的道:“如今爹爹升遷,多少人看著咱們呢,知道的人會說咱們與那些府邸有舊怨,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水漲船高,眼高于頂看不起人了呢。”
“青影說得很對。”顧玄才從外頭進來,聽見這話很是中肯,“夫人若是不想見,就叫人客客氣氣請進來吃盞茶送出去就是。賀禮也不必收。”
顧夫人這才回過神來,“是我氣急了。”她摸了摸顧青影的頭,笑道:“青影長大了,倒越發像你姐姐了。”
總歸不像她就是好的。
她這性子啊,一輩子就這樣了。
“說起青昭,她如今也是打眼得很,”顧玄愁眉苦臉地坐下來,哪里有升遷的喜樣,“正因她在東宮,咱們更要低調些。”
顧夫人頷首。
思慮再三之下,還是去了正院見客。
永清伯府來的是誰她都不喜歡,她請人進來已然很是留面子了,倒是新任承化伯夫人,很是面善。
蒹葭宮內,此刻也正說起承化伯府。
“承化伯府那對母子因參與恪王謀逆之事,被流放三千里。”緋紫邊給顧青昭斟茶邊道:“新任的承化伯是姜大公子姜進,日前夫人也來信,說是承化伯夫人還去了府上拜會。”
顧青昭端了茶盞,淺淺飲了一口,“那位進了承化伯府給姜深做妻的沈家女子呢?”
“說來也好笑,之前永清伯府與承化伯府還很是親密,出了這事以后,永清伯府趕緊就請了族老來和離。那姜深自是不愿意,可今時不同往日,他也只能放了那女子回去。只是聽說那沈家女被磋磨得厲害,整日關在家中不肯見人。”
顧青昭眸光微閃。
不管如何,到底是活下來了,這比什麼都要緊。
正說話呢,外頭就來了司仆司的人。
劉司仆下去后,新上任的主事是位姓佟的,生著圓臉,一臉的和善,瞧著就沒有劉司仆那個巴結得叫人不適的模樣,進退很是有度。
聽說是吳英親自提上來的,可見中用。
“承徽安好,蒹葭宮修繕的工作已然盡全,奴婢今日是特來問問,承徽可還有要添置的東西,奴婢一并辦了,免得承徽用著不舒坦。”
蒹葭宮因著宮變那日的鬧騰,大門乃至正殿門口的小院都糟蹋了好多,這些日子「縫縫補補」,倒是煥然一新了。
“瞧著外頭院里的兩株青松都枯了,我想栽種幾棵桃杏,摘些果子吃。”
佟司仆:真是樸素又平凡的愿望呢。
“承徽放心,奴婢立刻就叫花房的人挑幾棵好看的來栽上。正好春來百花開,再叫人給外頭的花壇里換些時新花卉栽種,承徽覺得如何?”
“都成,你們看著辦就是。”
左不過都是賞花嘛,她不想出宮,在蒹葭宮栽一些多好?
于是太子駕臨的時候,就見著蒹葭宮正殿外頭正熱火朝天地栽樹呢。
他看得驚奇,“你這是閑來無事,種上樹了?”
“那院子不用也是空著,種了桃樹,等過些時候就能吃上桃了。”她眉眼彎彎,杏眼里亮晶晶的,瞧著就喜人。
唐昀就笑,“等果子落了,桃樹可就光著桿子了。”
“這倒是。”顧青昭頗覺自個兒方才太急躁了些,“或許應該再種些其他季節的果樹的。如此一來,等桃落了,其他的也就成熟了。”
“你這是跟吃杠上了?”唐昀就覺得,這女人罷,一天一個樣。
時而冷靜得不像話,時而又沒心沒肺的只顧著口腹之欲。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她哪一面,他都是喜歡的。
“這麼沒出息,東宮的果園里什麼果子沒有?你要是想吃,等熟了我領你去摘。”
“真的?”
唐昀眉毛一挑,好似在說「孤什麼身份的人,還能誆你不成」。
顧青昭頓時來了精神,“那我就先謝過殿下了。”
他把她拉到身邊來,揉了揉她的腦袋,不知怎的就想到宮變的事情了。頓時眸光里染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那日,你怕嗎?”
事后他聽褚崖說起過。
那日那樣緊急的狀況,她一個弱女子,顧全大局,臨危不懼,叫人動容。
“我怕。”顧青昭枕在他懷里,低聲道:“怕殿下出差錯,怕東宮守不住,還怕自個兒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沒了,家中爹娘兄妹承受不住。”
真是那樣,那她這一生,和上一世有什麼區別?
“苦了你了。”她這樣的坦誠和小心翼翼,叫唐昀多了幾分不忍和心疼,他幾乎是極盡溫柔小心地摸著她的頭發,“昭兒,孤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