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情卻還沒完。
太子又看向姜蕓,“昭訓姜氏,歪曲事實行止不端,念在懷有子嗣,暫不降位,禁足秋霜閣,直至平安生產。”
秋霜閣,一聽這名字就知道是個冷僻的住所。太子又特地言明直到她「平安生產」才可,這也是警告姜蕓,不許以子嗣做筏子,算是切斷了她的后路。
除此之外,張承徽和趙奉儀也因散播謠言被罰了月銀。
經此一役,顧青昭在東宮的地位也愈發立住了。
但她雖打眼,卻也比不得新被提拔掌宮的龔良媛。執掌東宮這可是實打實的權利,一時之間,一年前還默默無聞的若英閣,門檻都要被踏破了。就連與龔良媛同宮而居的陳昭訓也得了各司追捧。
而蓼蕭宮則隨著裴良娣的勢弱和姜昭訓的搬離沉寂下來。但她因著母族的尊榮,倒不至于過得不好,只是再不如以往那般,得到各司的孝敬了。
東宮里人事變遷,不過轉瞬之間。
有的人下去了,自然也有新的人起來。
日升月落,不外乎也是這個道理。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到了三月初的時候,已是能褪去厚重的裾裙、蓬衣,穿些輕快些的衣裳了。
太子特地著人送來了許多好看的綢緞,其中以四匹蜀錦最為貴重,次些的也是鏡花綾,也是頗為稀罕的貢品料子了,足足有十匹。
“這水紅色的蜀錦襯您,奴婢叫針線房給您做兩身衣裳來。”紅韶興致勃勃,只恨不能立刻做好衣裳叫她家主子穿。
顧青昭略略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那匹天青色的鏡花綾倒是不錯。”
倒是沒在意那更好的蜀錦。
紅韶不解,“眼下裴良娣稱病已許久不出門了,主子不必太忌諱了罷?”
“東宮不是只有裴良娣一個,我眼下也并非就能安穩了,這些衣裳,便不要拿出去招搖了。”顧青昭自顧自描著眉,不再看那料子。
紅韶又看了看懷里的蜀錦料子,頗覺可惜。
沈臨正給顧青昭挽發,聞言微微露出笑容,給她遞了眼神,“衣裳便先放著罷,來日方長,總有主子能無所忌憚穿上那一日。”
顧青昭就笑,“就怕姑姑看走了眼,我是個沒追求的。”
能到良媛的位置,已然不易。
即便日后當真要往上升,那也是許久過后的事情了,且又要斗得你死我活,實在叫人厭煩。
沈臨不置可否,淡淡笑著,“主子是心有成算。咱們不急,總歸要慢慢來才好。”
顧青昭笑了笑,喊了紅韶來,“那蜀錦料子,水紅色的給齊良娣送去,景泰藍的送去若英閣給龔良媛。再挑兩匹成色好些的綾綢,給王承徽和陳昭訓送去。謝她們那日在蓼蕭宮為我說話。”
第87章 病重
“主子全都送了啊?”紅韶傻眼。
“幾匹料子罷了,再好看也是身外之物。”顧青昭笑著看她,“對了,順便去司寢司走一遭,就說我這幾日身子不舒服,要告病幾日。”
紅韶意會,福了個身就出門去。
等她走了,沈臨笑著搖頭,“我瞧著每月您就巴不得這幾日呢。”
“我倒是想告病來著,可藥太苦了,無奈只能用這個法子了。”
一旁的侍立著的緋紫忍不住笑:“奴婢記得,主子少時尚且還不怕喝藥呢,如今越發長大了還更怕苦了些。”
“許是小時候怕苦的那根經沒長出來。”顧青昭自嘲。
六棱鏡內,女子容顏姣好,肌膚未衰。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不期然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如今,是長治十九年三月初了。”她怔怔念著。
“是呢,今兒都初五了……”
緋紫的聲音漸漸不可聞,她陷入深深的回憶中去。
前世此時,她正被困于承化伯府,無法自救。
父兄被貶在外,青影也跟著父母去了,她一個人在京城里,聽不到親人的消息,也護不住底下婢女。
披著承化伯夫人的名頭,卻活得凄慘又可笑。
獨自一人看著小窗外的日升月落,看秋日的霜花漫上月臺,聽冷風過境時燭火被吹得搖晃的「呼呼」聲,孤寂又難熬。
她也曾無數次回想,若是重來一次,她定不入承化伯府了,也定要欺辱她的人付出代價。
如今……
昔日的幻想成了現實,世事滄桑,她已是是東宮的顧良媛了,父兄仕途大好,顧氏一族不會有人輕易死去。緋紫和丹青未遭迫害,而那兩個府邸的人,已然得到了應有的懲罰。甚至因著之前姜蕓污蔑她的事情,流放在外的姜深過得更慘了些。
大仇得報,她一身輕松了。
可心里不知為何空曠起來,說不出是為什麼。
就像原本熱鬧歡笑的宴席,突然間賓客盡散時那般,空落落的,就連打掃殘局的心思都沒有。
這日晚上,顧青昭又做了一回噩夢。
照樣是在承化伯府中時的光景,只是這回夢中場景是那西南角那個種滿了菊花的小院。
彼時是秋,本該盛放的金菊早衰,院里凄清寥落。
她一個人又躺在了熟悉的木板床上,因抱病身子動彈不得,姜深卻還不想讓她死,日日讓侍女喂她摻著慢性毒的苦藥以吊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