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比起來,鳳華宮那位,可就難受了。”李美人勾唇,眉眼微挑看向顧青昭。
顧青昭只淺淺一笑,端了茶盞輕飲。
“鳳華宮如今已然封宮,昔日貴妃氣焰不在,當真叫后宮側目。”李美人慢悠悠放了茶盞,意味不明地道:“雖說是裴氏自作孽,可后宮眾人,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良妃姐姐,又起了什麼作用,當真叫妹妹好奇。”
這試探的意味實在太過明顯,卻也拙劣,顧青昭淡淡笑了,“李美人都說了,她是自個兒作孽。自然是陛下圣明燭照。”
李美人低眉淺笑,“良妃姐姐說的是。”
“只是妹妹實在好奇,前陣子良妃姐姐「失勢」時,關雎宮外的侍女,怎麼就輕易得了吳英到關雎宮的消息,又泄露了給貴妃。姜氏的侍女微露,又為何突然背叛貴妃……這一環扣一環,真是叫人拍手叫絕。”
她抬眉看著顧青昭,似乎想從她的神態舉止里看出什麼一般。
顧青昭卻從始至終都波瀾不驚,手里茶水面都不曾有過漣漪,半分怯意不露,只道:“李美人所說,本宮也十分好奇。若李美人知曉,不如也替本宮解解惑?”
她似笑非笑,眼神太過銳利,李美人沒來由地自個兒倒先怔了片刻。
李美人不由失笑,“姐姐從前不自稱「本宮」的,許是妹妹惹了姐姐不快。可是姐姐,嬪妾始終都是你這邊的。”
顧青昭微微歪頭,“哦?”
李美人許是心頭沒鬼了,這回倒是坦坦蕩蕩直視她的目光了,“那年初夏,堂姐離世前,曾給我寄過一封信。”
顧青昭微微錯愕,“太子妃?”
李美人頷首,“那時堂姐久未有孕,大伯父和太后便打定主意讓我入東宮輔佐堂姐。
她病重在床之際得此消息,幾欲吐血。”說到此處,她搖頭苦笑,“或許是怕我入東宮受苦,又或許……她只是不愿東宮再出一個李家女,堂姐特地托信給我,說起當時東宮的狀況。”
“她說:裴良娣強勢,齊良娣高傲,楚良媛不問世事。唯有顧良媛,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最受太子喜愛。堂姐也羨慕過你,說你雖然和她一樣出身低微,可你從不像她一般露怯……”說起往事,李美人總是帶了些惆悵,“我記得她在信尾說,太子殿下答應她,讓她永保太子妃的榮華,她也不必再接手那些讓她懼怕的事情。字里行間,處處都是喜意。”
“從前堂姐經常會寄信回來,可自我接到那封信后,李家再未收過她的信。”李美人不知該笑還是該哭,“她已做了打算,只做太子妃,不做李家女。可沒多久,家中就傳來她的死訊……”
顧青昭臉上笑意漸漸散了。
她許久沒想起過此人了。
可如今一提起,她還能想起那日的情形來。
那日午后,暴雨如注,太子妃第一次留了她在灼華宮用膳,頭一回心平氣和溫柔又釋然地告訴她:“日后,不必再侍疾了。”
她當時只覺心中突然松快了。可如今想來,竟是有股子難言的憋悶。
那樣的模樣,或許才是太子妃本該有的模樣。
溫婉、仁善……
她不止一次地想,若是太子妃沒入端王府,會是什麼模樣?
沒有這些太過懸殊的門第,不必拘泥于那些條條框框的束縛,她或許也能做個大度的主母,受人尊敬……
日光微移,金黃色的光芒透過樹梢枝翹間的縫隙,輕灑而來,微微刺目,叫人從遙遠的思緒中抽身。
顧青昭輕嘆一聲,“前事已矣。”
世事無常,太子妃走后,東宮發生太多變故,只叫人覺得觸目驚心又膽寒。
可到了如今,她也只能微微嘆息,哀婉那個,本該嫁入尋常官宦人家做個正妻的女子。
“是啊。”李美人嘴角苦澀,“堂姐走了,李家又將我推了進來。可我從未想過,與誰爭寵,只想安安分分過一生罷了。”
顧青昭抬眼看她,輕笑,“能安分過一生談何容易呢?”
“不管旁人如何,我卻曉得,良妃姐姐是個隨性之人,不愿受這些束縛。可有句話,嬪妾也想說給姐姐聽。”李美人說道:“一個裴氏倒了,還有無數個貴女起來。難道姐姐就真能眼看著有人登上那個位置,從此屈服于此人?”
“裴氏倒了,姐姐就是后宮最得意之人。若是賢妃、龔嬪,抑或是宮外哪個貴女突然起來,那姐姐豈非要始終被壓一頭?”
顧青昭一手靠著軟枕,許是日光逼攝,她雙眼微瞇,“李美人不妨直言。”
“太子妃是陛下發妻,卻因種種緣故始終未曾追封為后。眼下裴貴妃倒臺,朝中若再起立后之事,豈非動蕩?若是良妃姐姐能勸得太子妃追封事宜,必定能延緩立后之事。”李美人胸有成竹般道:“等幾年后,再談及此事時,良妃姐姐已然大權在握。即便有人登位,也無法動搖您分毫了。”
第199章 雪團
李美人走的時候,已是午后。
緋紫送了她出門回來,面色有些復雜地問道:“主子,李美人所言確實有理。只是她這樣平白獻殷勤,不知道她有什麼企圖,或是李氏一族……”
“太子妃若追封為后,那李氏一族便更貴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