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蕓身份特殊,多說無益,她正要走,身后那人震驚萬分出聲,“裴嬪?!”
她頓時冷冷笑起來,“哈哈哈……裴蕓荷,你也有今日。”
不枉她將微露留在關雎宮,總算有用。
“那顧青昭呢?她死了嗎?”她笑得癲狂,五官都扭曲了。
侍女狠狠皺眉,“良妃娘娘吉人天相,自然無礙。這時候了,你倒只顧著旁人,絲毫不在意親生女兒。”
姜蕓似是如夢初醒,她悵然許久,“是啊,裴氏降位了,那婧兒呢?我的婧兒呢?”她有些驚怕,自言自語,似是在自己安慰著自己,“婧兒是公主,是帝女,陛下必定會疼愛她的……”
可她驚惶的神色,已經暴露出她內心的不平靜來。
“何必呢?”侍女最后說了一句,“帝女也有親疏之別。大公主的生母不堪,大公主又如何能得疼護呢?你若當初不做那些惡事,何至于此。倒叫大公主小小年歲受罪……”
“小荷,你還在里頭做什麼呢?”屋外有人喚她,“那人晦氣得很,你放了飯菜就快出來。”
“來了。”小荷出了門,兩個侍女的交談聲漸行漸遠,直到姜蕓再也聽不見。
姜蕓重重躺回床上去,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婧兒……婧兒……”
在行宮的這一年,她終日沉浸在痛苦和憤恨之中,這里的凄寒并未叫她磨平棱角,只有一日比一日更深沉的恨意在心中積淀。
可如今,她驟然想起那個被她遺忘在宮中的女兒來。
心狠似鐵的人,終于落下淚來,“婧兒……”
外頭風雪驟集,雪落在屋外枯枝老葉上簌簌的聲音似是清晰可見,又似遠在千里之外。
她失掉所有力氣一般癱在床上,進氣漸漸少了,喘氣愈發急切起來,頭腦已不大清醒,眼前所見也愈發模糊……
意識渙散間,她似乎看見有一人也如她一般躺在木板床上,可周遭景色不一,那是秋日,菊花滿院,那個身形瘦弱的女子躺在床上,亦是如她這般形容枯槁。
她隱約覺得那人熟悉,努力睜眼去看那人,眼前景色終于有了些許的清晰。
驟然間,那人回過頭來,目光空洞神色凄惶,嘴角卻笑著。
那是她自己!
明明是冬日里,她的眼前卻燃起了大火,火光熠熠間,她眼前場景變化,似是看見了她初見顧青昭時的場景。
可顧青昭身上穿的卻是明黃色的宮裝,周圍簇擁著身穿禮衣的貴婦。
她不甘極了,想大聲呼喊,可咽喉似是被人掐住,如何都叫不出來。
人影不斷閃爍,最后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個小小的身影。
兩歲的模樣,穿著粗布衣裳一身的落魄,眉眼垂著。
姜蕓知道她是誰,嘴唇不由動了動,眸子也瞪大了,她想伸手,去摸摸她。
小女孩卻驟然抬眸,用與她頗為相似的雙眸狠狠地瞪著她,眸光里盡是責怪和怨恨。
“婧……婧兒……”
驟雪漸重,不期然間壓折了屋外的枯樹枝。
癍枯的樹枝在風雪中劃過,重重落在雪地里,可卻連半點聲響也不曾有過。
一如里頭之人。
姜氏的死訊是十日后才傳入皇宮中的。
彼時顧青昭正于庭院中看落雪,聞言淡淡垂眸,問了一句,“葬在何處?”
“行宮之北的吳山山腳。”
吳山啊。
那是個凄涼冷寂之地,人跡罕至。
大公主這一生,也不會踏及此地。
“早起龔嬪去了廣集殿了?”
“是,龔嬪娘娘膝下無子,得大公主,龔嬪如獲至寶。”
龔嬪出身世家,心性賢良。
大公主在她那里,會比在任何地方都過得好。
宮中不會再提起姜氏。
大公主唐婧,從此只有養母龔氏。
第203章 迷霧漸開
冬至的時候,裴氏解了禁足。
可連平國公府都夾著尾巴做人,她自個兒又連降數級,失了掌宮之權,勢力已是大不如前。平日里很是低調行事,她手底下虞嬪與方采女,亦失了盛氣。
少了裴嬪的束縛,二妃一嬪手中權勢更盛。
后宮以賢妃為首,掌尚儀、尚功兩局,良妃顧氏掌尚宮、尚食兩局,嬪龔氏掌尚服局,三人雖性情有異,但有榮太后協調,共同掌事時,尚算和諧。
此外,太子妃李氏重禮追封為后,景安帝雖再未給予李家爵位,但在榮太后支持下,李家二爺入了六部為官,李美人亦晉封婕妤,李家見好就收。李太后再有不悅,也只能吞進肚子里去。
景安朝后宮呈現從未有過的和睦安寧。
……
冬去春來,草長鶯飛萬花綻顏,花謝花開三季,時光一晃是三年。
景安帝正值盛年,勤于政務精于國事。執政期間,令行禁止,布嚴令輔以仁政,天下百姓莫不跟從。帝鼓勵農耕、扶持商貿,短短幾年間,大邕遠無戰火硝煙,近無民生敝態,也因此,景安帝之威遍及天下,仁政莫不施行,法令莫不嚴明,天下士子皆匯集于京,大邕之盛,遠超先帝及先祖之朝,漸有百年前最興時之景象。
景安四年冬,先帝朝老臣漸漸退出朝堂,取而代之的是新帝的股肱之臣。
這一年,被迫多勞累了三年的林直長終于致仕,蔣忠祥順利晉升尚藥局直長之一。
例來直長是給皇宮真正的主子們診治的,可景安帝破例,讓他繼續效力于良妃,以良妃身子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