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不得裴氏一族和鄭氏一族的人不細細考慮日后的路。
面對愛人之女,平國公自然有千般萬般不愿。何況鄭婕妤雖然得寵,終究不是裴氏自己人。可妻子鄭氏卻又將昔年之事重提,裴大姑娘死因真相大白,裴夫人母族鄭氏自然要為外孫女要一個公道。
不過幾日,好似蒼老了十幾歲的平國公入了蓬萊大殿告罪。
字字泣血,只說自己管教無方教女不嚴,惹下這般禍事,要殺要剮全憑處置。
殿外酷暑,知了鳴個沒完,唐昀端坐在大殿上,抬眉凜然看著他,“如此說來,德妃所做之事,平國公府是盡數不知了?”
“陛下,臣之一族對陛下忠心耿耿啊!”老國公重重俯首,痛哭流涕,“遙想當年,先帝還曾贊譽裴氏忠貞,陛下切不可輕信讒言啊!”
扯什麼先帝,無非就是倚老賣老罷了。
“裴氏一族對朕的衷心,朕心中有數。”唐昀眸光冷冽,“既如此,德妃所作所為也不該牽扯裴氏,只是德妃著實大逆不道。”
他招來吳英,“德妃裴氏,戕害皇嗣、謀害皇后及嬪妃,無德無行,卑劣至極。即刻貶黜為庶人,遷居涼臺閣,賜毒酒一杯,五日后執行。”
平國公深深垂著腦袋,面上還有清淚。
不知是為即將亡逝的女兒惋惜,還是為裴家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而黯然。
賜酒那日,顧青昭特地來了涼臺閣一趟。
涼臺閣如其名,實在是個偏僻又荒涼的住所。
人跡罕至,唯住著一個將死之人。
“淑妃娘娘駕到!”
大門開啟的那一刻,裴氏下意識抬袖擋住雙眼。
自從禁足起,她太久沒見過天光。
如今這樣刺目的陽光侵進來,逼得她瞇起雙眼,極不能適應。
等緩過勁兒來后,她從指縫間看見那人華衣錦服逆光而來,陽光映照在她身上,襯得她恍若九天神女美艷不可方物……
可偏偏這人,是她最痛恨最妒忌最恨不得取而代之之人!
“淑妃娘娘?”她冷笑,“當真是好大的派頭啊。”
她干脆撤下了手,微微彎曲的脊背也下意識挺直了。
裴氏艱難地從矮木椅上起身,忍著一身的劇痛,努力想與顧青昭平視。
做慣了人上人,到了如今,裴氏也是不愿低頭的。
“大膽!淑妃娘娘跟前,豈容你放肆!”
紅韶略一冷聲,自有粗使婆子將裴氏死死按在地上。
裴氏猝不及防,膝蓋冷不丁砸在堅硬的地板上,叫她更添痛楚。
“顧青昭!”她屈辱地抬頭。
只見那人淺淺一笑,略一撩裙,直直坐在她正前方的軟榻上。
這樣精細的軟榻,涼臺閣自是沒有的,顧青昭輕撫鬢發,笑意盈盈,“你大費周章地要我過來見你最后一眼,我眼下來了,你怎麼不歡喜呢?”
裴氏咬牙切齒,最恨之人光鮮亮麗地坐著,自己卻這樣屈辱,實在可恨!
可不知為何,沒多久,裴氏又自顧自地冷笑起來,“顧青昭,你何其可憐,即便你得寵又如何?這麼多年,你還不是處處要低就于我?甚至齊渺那樣的人,都坐上了貴妃之位,你卻還在妃位上。都說陛下寵愛于你,可若陛下真喜歡你,怎會讓你受此委屈?無非還是陛下看不起你的出身罷了。”
她笑意愈發深了,“我告訴你,不管你再得寵,再有多少皇子,你始終要屈居于人下。
哈哈哈,什麼淑妃盛寵,真是可笑。”
“都到這時候了,你還妄想著幾句話挑動我心緒,要讓我質疑陛下,與陛下離心,更因此對貴妃心存妒恨嗎?”顧青昭微微一斜身,手肘靠在軟枕上,面帶笑意,說不出的悠閑自得,“這樣的心機,難怪這些年一個個的人葬在你的手里。”
裴氏驟然擰眉,不過只是一瞬,她又端出那副高傲的面孔來,“顧青昭,算是我小看了你。可你此刻的行徑,不正是昭示了你內心的齷齪嗎?”她斜眼冷然看了看押著她的侍女,嘴邊挑起不屑的笑,“讓人押著我跪你,難道這不是你這麼些年來求而不得的嗎?你敢說你從沒想過要取代我,從沒想過要高位?從未虛榮自得過?”
“嘖嘖嘖,別這麼激動嘛,話這樣多,”顧青昭挑了挑眉,并不被她牽動情緒,“不過是覺得我坐著你跪著,你心里不舒坦罷了。”
她轉了轉手肘,找了個更舒坦的位置靠著,笑瞇了眼,“可我覺著這樣看你比較順眼,便這樣做了,怎麼你不高興?”
她就鳳眼笑得更彎了,“我今兒來就是找你不痛快的,你不高興我便高興了。”
第255章 裴氏亡
“你!”裴氏一口氣堵在喉嚨口,上不去下不來的。
到底是高高在上多年的人,她很快調整過來,言語譏諷道:“都說淑妃仁善,可瞧著倒是慣會落井下石、欺軟怕硬的,來我一個將死之人跟前囂張,陛下和榮太后當真瞎了眼。”
“你一個臨死之人還尋了我來挑撥離間,不想我好過,我不過說兩句話,你倒先沉不住氣了。”顧青昭覺得好笑,“我從來沒覺著自己是仁善之輩,可比起你的惡毒來,有時候覺得自己也是個大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