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昭垂眉,淡淡一言,“那你如實相告了嗎?”
白才人怔愣得整個人都僵硬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看著顧青昭,慌忙搖頭,“我乃重臣之女,你……你不能如此,不能……”
“因為你有一位好父親,所以本宮不會賜你凌遲之刑。”
白才人瞳孔微怔,還未來得及驚喜竊笑,就聽那人緩緩開口——
“才人白氏,杖斃。”
那嗓音平淡無波,卻又似近而遠,仿佛只是誰人的幻聽一般。
白才人臉上所有神情,或哭,或笑,皆停駐于此刻。
淚痕未干,眼眶里的淚卻再未有溢出,她面容與平常略無表情時一般模樣,因懼怕而抖個不住的身軀此時也不再戰栗。
渾身上下,唯有那雙眸子還能有絲毫轉動,可眼里僅有的希冀渴盼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神情,也并不是絕望或驚怕。
是迷惘,毫無知覺的迷惘……
白氏被帶走的時候,身子已然是軟得沒有一絲力了。
她沒有被允許大喊大叫,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被押送了下去。
周遭也靜得駭人,可眾妃們,沒有一個是心里安定的。
尤其是方才和顧貴妃唱反調的幾個。
王婕妤還福著身子,可侍女們不敢來扶。
終于她扛不住,就要栽倒下去,侍女們驚慌失措地來攙她。
唐昀輕輕瞥了一眼,“王婕妤臨盆在即,即日起移居挽月宮養胎,不見外客。”
這就是變相軟禁了,還從鳳鸞宮挪去了挽月宮。
挽月宮啊,那可是后宮里頭最偏遠的一個宮室了,又靠西。
齊貴妃驚訝不已,忙福身請求,“陛下,王婕妤一直都是在鳳鸞宮。如今驟然挪宮,只怕不好安胎,不如……”
“王婕妤已近臨盆,鳳鸞宮人來人往難免吵嚷,挽月宮安靜。”
唐昀并不松口,齊渺咬唇不敢再言,心里卻十分清楚,陛下這是因為方才王婕妤十分幫著沈嬪和白才人詆毀顧貴妃的緣故。
眼下白才人杖斃,王婕妤挪宮軟禁,那接下來……
“嬪主沈氏,言辭不謹,規束宮嬪不力,罰俸三月,責令自省。念其初入宮闈,特令宮正上官妙娘親授宮規兩月,予以糾罰。”
李婕妤勾唇,“到底是貴妃娘娘仁厚,只是罰俸責令自省而已。”
沈嬌頓時死死捏住了拳心。
罰俸便罷了,可竟然還叫上官妙娘重新教授她宮規!這豈不是在說,她不懂宮中規矩嗎?
這樣的懲罰,也只剛才拉下去的白才人身上才有一例。
她可是嬪主,正經侯府出身!顧青昭竟這樣羞辱于她!
偏偏她只能咬牙受著,還要給顧貴妃行禮謝恩。
“嬪妾謝過貴妃娘娘。”
短短幾個字,仿佛要吸掉她全身精血一樣,叫她難受得無法呼吸。
沈嬌此人,最是驕傲在意臉面。
顧青昭淡淡看她一眼,收回視線,目光落在她身邊那個侍女身上。
那侍女自知大難臨頭,滿面驚容。
“咸芳宮侍女麗兒,杖斃。”
麗兒眼睛登時瞪得老大,“貴妃娘娘饒命!貴妃娘娘饒命啊!”
她自以為只是給自家主子透露了貴妃身邊伺候的人行蹤而已,并不算大過。卻沒料到竟有性命之危!
吳英催促一邊的侍衛,“快,帶下去!”
“娘娘饒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麗兒撕心裂肺的嗓音愈發遠去,吳英看著殿門口她被拉走的方向擰眉。
身為宮中婢女,卻不能謹言慎行,肆意窺探高位貴妃。
便是這一條,便足以叫她死多少回。
更何況還牽扯出后面這許多事情來。
入了宮,豈能肆意妄為?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蠢,亦是咎由自取。
吳英回眸,目光看向殿中那女子。
她一襲絳紫色曳地錦裙,身量纖纖,腰腹之處微有隆起。
眼角眉梢因怒而添了一分厲色,一身的芳華卻并未因此退減分毫,反叫驚艷的容貌上暈染開幾縷不可侵犯的貴氣來,叫人望而生畏。
她站在人群矚目正中,卻只落下一言——
“白氏等人自食其果,你們好自為之,善自珍重。”
無需多言,貴妃之尊,豈敢再有人冒犯?
后妃們皆屈膝矮身,“嬪妾等謹遵貴妃娘娘旨意。”
今夜一役,足以叫后宮所有人看清,關雎宮顧貴妃是脾性溫婉親善,卻并非任人揉搓的軟柿子。
貴妃,就是貴妃。
第287章 秋風料峭,龔賢妃的困惑
夜色無邊,秋風料峭,宮道上,七八宮燈擁簇妃位攆轎緩緩行著。
蒲荷小步跟隨于暖轎之右,壓低聲音說道:“今日顧貴妃雷厲風行,果決又狠辣,與之前德善的淑妃,實在兩個模樣。”
隔著一曾轎簾,里頭正閉目養神的龔賢妃緩緩睜眼。
“能從王府走到如今,又從一個小小嬪主步步晉升到貴妃的,豈是單純仁善之輩?顧貴妃只是向來明哲保身,以退為進罷了,并不代表她沒有手段脾性。咸芳宮那兩人居心不良,白氏更是愚蠢到處處為人利用,死不足惜。只是……”她眸光中閃過異色,“本宮實在好奇,鄭婕妤為何會偏幫顧貴妃。”
今日的情景,鄭婕妤即便不怨恨胡言,只需緘口不言,顧貴妃也難保會受陛下猜忌。
可她偏偏,言語極力幫襯顧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