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鄭婕妤與顧貴妃有私?
可她們的私交,從何而來?竟能跨越喪子之痛。
著實叫人匪夷所思?
“難道鄭氏有把柄在貴妃手里,或是有什麼不得不幫貴妃的理由?”
可到底又是什麼呢……
“娘娘說什麼呢?”蒲荷沒聽清她的喃喃自語,很是困惑。
龔賢妃深吸一口氣,“沒事。”
實在想不通。
只聽道外頭蒲荷慨嘆:“淑妃才晉位貴妃,沈嬪和白才人就上趕著給她立威。自此之后,宮中只怕唯有齊貴妃可抗衡顧貴妃之勢了。”
賢妃眸光閃爍,“經由此事,齊貴妃也在陛下那失了心。眼下太后病重,齊貴妃能仰仗的,不過齊氏和榮氏兩族。”
她搖頭苦澀笑:“等貴妃再產下皇子,這偌大后宮,只怕很快就是顧氏一族的天下了。”
“可顧貴妃到底出身不高,想來陛下不會讓她登后位吧?”
“渝州諸事將定,貴妃那兄長,必然升調回京。顧家父子同朝為官,后宮又有貴妃這個得寵的在,”她抬眸,“顧氏啊,也要起來了。”
蒲荷抿唇,“即便有朝一日,顧貴妃或是齊貴妃登位,娘娘您也是不難過的吧。您素來無爭,膝下又還有大公主呢。”
“但愿如此吧。”
她垂眉,心里卻隱隱不安。
自從祖父致仕后,雖然龔氏一族不比巔峰之時,可到底太傅府的名頭還在,在京中很能說得上話。
可若是祖父不在了,偌大的龔氏,只怕頃刻四散,底下那些心思各異的人,也沒人壓得住了。
父親在族中舉步維艱時,她還能這樣與世無爭下去嗎?
秋夜荒寂,她只覺周遭冷冽像是隆冬時節的下雪日一般。
“蒲荷,走快些。”她下意識攏了攏衣衫,幾欲沙啞地說。
“是。”蒲荷囑咐了轎夫,回過頭來關切問:“聽娘娘聲音不對,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頓了頓,“就是覺著冷了。”
“這都中秋了,今兒更是格外冷一些。娘娘再忍耐會子,馬上就到承德宮了。”蒲荷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埋怨,“若非今日那白氏作死,娘娘也不必這麼晚還受這罪了。”
“多說無益,快回宮吧。”她的嗓音從車簾里傳出來,“對了,陛下呢?”
“陛下去關雎宮了。”
龔賢妃早有猜想,倒也不覺得意外,“知道了。”
關雎宮外,唐昀和顧青昭也才落轎。
唐昀先下了,怕她大著肚子不方便,忙過來攙她,“小心些。”
她將手搭在唐昀手心里,穩穩地下了轎輦。
她一邊往里走,一邊憂心問:“太后娘娘那……”
“你放心,一早就叫吳成去傳了話的。”他小心翼翼地扶著她,“今日折騰得太晚了些,沁芳也傳話來說是太后已經先睡了,眼下去也見不著太后,明兒一早再去請安就是。”
顧青昭頷首,面上卻有愧色,“之前本還答應了太后,等宮宴散了就去慈安宮陪她說話呢。”
唐昀就莞爾,“母后素來寬和,不會因此不高興的。”
她提裙上階,笑道:“那我叫小廚房做一道太后喜歡的蜜糖煎,明日好給太后送去。”
“母后定然歡喜。”
顧青昭寬了心腸,正和唐昀拾步上階,后頭卻驚聲乍起。
“陛下!!!”
是吳成。
他慌張得手中的拂塵都險些跑掉了,卻什麼都顧不得地奔過來。
素日里吳成與吳英一般老成穩重的,這模樣,必定是有大事發生!
第288章 太后薨逝
唐昀和顧青昭不知為何,心下竟齊刷刷地漏了半拍。
“太后娘娘薨逝!”
果然,果真是到了這一步……
“快,快,去慈安宮!”
年輕的帝王頭一次在人前失了威儀,滿目滿眼地惶然。
景安五年八月十六這日凌晨,冬日似是提早來了,凌冽的寒風肆虐了整個京城。
仿佛是一夕之間,本該晴朗無云的天就被濃厚的烏云籠罩,天際雷聲大作,閃電霹靂,乍然便煞白了半邊天空。
緊接著,便是無窮無盡的秋雨,連綿如瀑布般剎那間吞沒皇城。
風摧樹枝,雨打廊檐。
一夜間,慈安宮西南院角,紫玉蘭盡散。
滿地芳菲零落,終是人去花殘。
雨是到天際吐白時分才停息的,彼時白灼已顯,朝霞漸出,明媚的天光普照皇城。
整整二十七道喪鐘,隨漸漸東升的天日而鳴。
白嬪扶著顧青昭從靈堂里出來,微微抬眼,看向天際,“終究老天爺不忍太后喪儀蕭索,一早將疾風驟雨都收了回去。”
顧青昭眼睛紅腫得厲害,嗓音已然嘶啞了,“聽說后頭的紫玉蘭謝了?”
“恩,”白嬪頷首,亦是感慨難當,“一夕落盡。”
顧青昭沉默許久,緩緩吐出一口悶氣,低低道:“叫人收起來,制成香囊。入殮那日,跟著放進去。”
“這……妥當嗎?”白嬪有所疑慮,歷來陪葬單子中,是不會出現香囊一類的。
“陛下會允準的。”
紫玉蘭是懿清帝親手所栽,亦是太后最為心愛之物。
“好。”白嬪重重頷首,“姐姐放心。”
晨起微有清風吹拂,她替顧青昭攏了攏外袍,“姐姐這胎快六個月了,眼下胎兒漸大行動不便,陛下已經恩準,讓姐姐這七日只白日來祭拜上香一回,等太后梓宮入陵,便在關雎宮守喪即可,不必來慈安宮。”
顧青昭想也沒想地搖頭,“不必,我與你們一樣,替太后守靈。”